程菲偶尔会假惺惺地过来敲敲门。
“小意,画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姐姐给你点灵感?”
我隔着门回答:“不用了,灵感很足。”
她就在门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开。
画展前一天晚上,布展。
程家包下了市里最有名的美术馆整个三楼。灯火通明,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程菲的《阵痛》系列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每一幅前面都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供人“瞻仰”。
我叔程开山背着手,在展厅里踱步,像个检阅自己领地的国王。
我抱着我的“画”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的画用一块黑布蒙着,看不见内容。但尺寸不小。
程菲第一个走过来,脸上带着伪善的关心:“小意,这就是你的惊喜?快打开让姐姐看看。”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展厅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那是他们“施舍”给我的地方,紧挨着消防栓。
我把画架支好,将我的“画”放上去。
程开山皱着眉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耐烦:“程意,搞什么名堂?还不把布揭开?”
吕颂和其他几个策展人也围了过来,一脸看戏的表情。
我抓住黑布的一角,看着他们,然后猛地一扯。
黑布滑落。
画架上,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画框。
连画布都没有,就是个木框子。
空气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死死地盯着那个空荡荡的画框,仿佛想从空气里看出点什么“观念”或者“禅意”来。
几秒钟后,程菲第一个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程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疯了吗?这就是你的画?一个空框子?”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是想说,你的艺术‘空无一物’吗?这倒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吕颂也反应过来了,他扶了扶眼镜,装模作样地“点评”道:“哦……这个……是想表达‘虚无’的概念吗?有点意思,但太浅薄了。小意啊,玩观念,你还嫩了点。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他这话,明着是点评,暗着是给我判了死刑。
程开山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水来。他压着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程意,你到底在干什么?把这个东西,给我撤下去!马上!”
他觉得我是在故意让他难堪,在程家最重要的场合,用这种方式来挑衅他。
“叔叔,别急。”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这幅画,有名字的。”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标签,贴在了画框下面的墙上。
标签上,是三个字。
《皇帝的新画》。
这三个字一出来,整个展厅的气氛彻底变了。如果说刚才他们只是觉得我可笑,现在,他们觉得我是在指着鼻子骂他们是傻子。
程菲的笑僵在脸上,她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什么意思?程意,你把话说清楚!”
“意思很明显。”我环顾四周,看着他们一张张或错愕,或愤怒,或鄙夷的脸,“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这幅画。”
“放肆!”程开山终于爆发了,他指着门口,“程意,你给我滚出去!带着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马上滚!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