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面,拥挤,压抑,光怪陆离。
就是一出现代版的《人间地狱》。
直播间里,已经没人刷“哈哈哈”了。
弹幕变得很安静,偶尔飘过一两句。
“我……我看得喘不过气来。”
“这已经不是画了,这是审判。”
“我好像……在她画的这些人脸上,看到了我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三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个小时。
我画下了最后一笔。
是角落里,一个清洁工阿姨的身影。她一直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羡慕,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点点麻木和困惑。
我把她的身影画得很小,很模糊,但她是整个画面里,唯一一个站直了的人。
我放下画笔,后退两步。
看着这幅刚刚诞生的画,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对着镜头,也是对着现场所有的人,宣布:
“画完了。”
5.画完了,天也亮了
我放下画笔的那一刻,整个展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幅画上。
画布上,是他们熟悉的世界,熟悉的人。但一切又那么陌生。那些在现实中被华服、头衔、礼仪包裹起来的东西,在画布上被彻底扒光了。贪婪、嫉妒、虚伪、恐惧……所有上不了台面的情绪,都被我的画笔,用最直白的方式,定了格。
程开山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
程菲的脸,比墙壁还白。她看着画中那个眼神阴狠的自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吕颂的汗,已经浸湿了他名贵的真丝衬衫。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帕去擦,手举到一半,又颓然放下。
而直播间,在短暂的沉寂后,彻底引爆。
屏幕被“卧槽”、“牛逼”、“大师”、“艺术品”这样的词刷满了。打赏的火箭和游艇,跟不要钱似的往上飞。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万,而且还在疯狂上涨。
我没管这些。
我只是觉得很累。
好像积压了十几年的情绪,都在这几个小时里,通过画笔,倾泻了出去。身体被掏空了,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我对着镜头,很平静地说:“谢谢大家观看。这幅画,叫《名利场》。我的直播,到此结束。”
说完,我没有丝毫留恋,直接关掉了直播。
世界清净了。
我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我的画具。把画笔一支支擦干净,放进笔袋。把调色板上剩余的颜料刮掉。
没人敢上来打扰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直到美术馆的馆长,一个姓周的胖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程……程意小姐。”他说话都结巴了,“这……这画……”
他想问什么?问这画卖不卖?还是问我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
我没等他问完,就直接说:“周馆长,画展还没正式开始吧?作为参展作品,这幅画,有资格在这里,展出到画展结束吗?”
周馆长愣住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程开山。
程开山那脸色,像是要吃人。
但周馆长是个聪明人。他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新闻推送,头条全都是关于这场直播的。他知道,这幅画,现在已经不是一幅画了。它是一个事件,一个全网关注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