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越来越模糊,林晚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是个很大气、很明媚的女人,像太阳。而我,大概是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苔藓,渴望阳光,却最终被灼伤。
这样也好。我这一生,像个无声的影子,悄悄爱过他一场,如今悄悄离开,不打扰任何人,是最好的结局。
偶尔,会从护士们轻声的闲聊中,听到一丝关于顾景川的消息。似乎他和林晚高调复合了,频繁出席各种场合,佳偶天成,成了财经杂志和娱乐版块争相报道的焦点。听到这些,我的心已经不会再疼了,只是麻木。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药物,消耗了我绝大部分的体力,也带走了我大部分的情感波动。爱也好,恨也罢,都太奢侈了。
在一个精神稍好的下午,我挣扎着坐起来,拿出纸笔。手抖得厉害,写一个字都很艰难。我花了很长时间,断断续续地,写下了一封信。或者说,是遗书。
“顾景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别难过,或许你也不会难过。这三年,是我偷来的时光,我很感激,也……很快乐。林晚小姐回来了,真好,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我用死亡还你自由,但求下辈子,别再相逢了。我不恨你,只是太累了。苏晴。”
写完后,我仔细地将信纸折好,和那张诊断书的复印件放在了一起,塞在枕头下面。我想,等我死了,机构的人会按照流程联系我的紧急联系人,那上面,我只填了顾景川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算是我最后一点小小的、卑微的私心吧,让他知道,我没有骗他,我真的病了,真的要死了。但也仅此而已了,我连一句责备或控诉的话都没有写。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着生命的流逝,变得轻飘飘的,不再重要了。
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止痛药的剂量越来越大,效果却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镜子里的自己,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皮肤是蜡黄色的,紧紧包裹着骨头,真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丑陋得可怕。有时候,我会望着窗外偶然掠过的飞鸟发呆,想着,自由到底是什么呢?是终于离开了顾景川,还是即将到来的、永恒的、无痛无感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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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顾景川这三个月,过得并不像外界渲染的那般春风得意,完美无瑕。
最初,一切都符合他多年的期待。林晚回来了,褪去了几分青涩,增添了更多成熟女性的风韵和魅力,依旧美丽优雅,谈吐不凡,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他们迅速重拾旧情,出入对,参加各种晚宴和慈善活动,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羡慕和祝福。他带着她去看新买的婚房,比之前那栋别墅更大更豪华;他给她定制了独一无二的钻戒;他们开始筹划一场极尽奢华的世纪婚礼。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拼图,在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后,终于变得完整。他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想要的、认为最适合他的女人。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底某个角落,开始变得空落落的,并且这种空洞感在与日俱增。
别墅里请了新的佣人,收拾得一尘不染,但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再也没有人会不管多晚,都亮着客厅那盏温暖的小壁灯等他;再也没有人在他回家时,从厨房里探出头,带着一点怯生生的笑意说“回来了?饭马上好”;再也没有人会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少喝点酒,记得吃胃药,然后在他不耐烦的皱眉中,默默地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他书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