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村里的神婆说我是不祥之人,克死了后山的神树。
于是,我爹妈带头,全村人把我绑起来,扔进了无人敢进的深山,让我自生自灭。
他们没想到,我爬了出来。
十五年后,我是国内顶尖的地质勘探工程师,姜宁。
而我的家乡,那个叫“锁龙村”的地方,因为水源枯竭,土地龟裂,被列为特级贫困搬迁区。
我带着最新的设备,最专业的团队,回来了。
他们夹道欢迎,喊着我的乳名,说着“宁丫头出息了”。
他们以为我是来拯救他们的。
他们以为过去的债,一句“我们错了”就能一笔勾销。
他们错了。
我回来,不是为了找水,是为了找一个真相。
不是为了救赎,是为了审判。
这山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都记着我流过的血。现在,轮到它们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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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土路,停稳了。
司机小刘回头看我,脸上带着点初入职场的兴奋和对未知环境的紧张。“姜工,到了,导航显示这里就是锁龙村的村口。”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那块歪歪扭扭的石碑。
“锁龙村”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清,像一张哭花了脸的旧报纸。
我推开车门,一股混着泥土和腐烂草木的熟悉气味涌进鼻腔。这味道,十五年了,一点没变。
车门还没关严实,一大群人就从村口那棵大槐树下围了上来。
领头的是村长张大山,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了,但那张脸,我到死都认得。他脸上堆满了褶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哎呀!是宁丫头吧?真是宁丫头回来了!快看,咱们村的大贵人回来了!”
他一嗓子吼出去,身后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跟着骚动起来。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全都挤着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期盼。
“宁丫头出息了啊,坐小汽车回来的!”
“我就说嘛,咱们锁龙村是风水宝地,能出金凤凰!”
“宁丫头,还记得婶子不?小时候你还吃过我家给的半个窝头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苍蝇,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小刘有点被这阵仗吓到了,赶紧下车挡在我身前,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们是国家地质勘探队的。这位是我们的总工程师,姜宁,姜工。我们这次来,是负责锁龙村的地质评估和新水源勘探工作的。”
他的话很官方,很有用。
村民们的笑声卡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加热切。
“姜工!听听,多气派!”
“还是国家的干部,这下咱们村有救了!”
张大山搓着手,往前又凑了一步,试图来拉我的胳膊。“宁……姜工,你看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准备,杀猪宰羊给你接风啊!”
我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上。
那是我这辈子的亲爹,姜大福。他旁边站着的,是我亲妈,王桂芬。
他们俩,十五年前,亲手把一碗加了料的符水灌进我嘴里,然后看着村里人把我绑起来。
现在,他们看着我,眼神躲闪,脸上是尴尬又讨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