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视线收回来,重新落在张大山脸上。
“张村长,”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接风就不必了。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叙旧的。这是我的助理,小刘。未来一个月,我们的工作需要村里全力配合。请你安排一个能放下我们设备,并且足够安静的地方,作为临时工作站。”
我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交代工作。
张大山的笑僵在脸上。
周围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他们可能没想到,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大贵人”,会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德行。
“哎,哎,好,好!”张大山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地方有!村委会的大院子最宽敞,也最安静,我马上叫人去收拾!保证让姜工和同志们满意!”
我点点头,不再看他,转身对小刘说:“让后勤车跟上,卸载设备。今天之内,把一号基站搭建起来。天黑前,我要看到第一份土壤样本的初步分析报告。”
“是,姜工!”小刘立刻挺直腰板,拿出对讲机开始布置任务。
我绕过人群,径直往村里走。
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扔石头的村民,现在自动给我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敬畏,有讨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走到那对生下我、又抛弃我的男女面前。
他们俩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王桂芬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宁……宁宁,你……吃饭了没?”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看了足足有十秒。
然后,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个字都没说。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和姜大福低声的安慰。
我没回头。
十五年前,我被他们扔进后山,高烧不退,差点被狼吃了的时候,他们也没回头。
现在,游戏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我是制定规则的人。
2
村委会的大院子,很快就被我们清空了。
各种精密的仪器设备被搬了进去,拉起了警戒线。我和我的团队穿着统一的工装,戴着安全帽,进进出出。
这里瞬间变成了一个与整个锁龙村格格不入的、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孤岛。
村民们被挡在警戒线外,伸着脖子往里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些是啥玩意儿?铁疙瘩还会亮灯?”
“听说是能钻到地底下去看有没有水的宝贝!”
“姜宁那丫头,现在真管这么大的事了?”
张大山带着几个村干部,殷勤地守在门口,端茶倒水,比谁都积极。
“姜工,渴了吧?这是山泉水泡的茶,甜!”
“姜工,饿不饿?我让我婆娘给你烙了饼!”
我一概不理。我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耳机里是仪器运作的嗡鸣声。
小刘负责挡在我和他们之间。
“不好意思啊村长,姜工在工作的时候,不能被打扰。”
“各位乡亲,请退后一点,这些设备很精密,不能碰。”
天快黑的时候,第一份土壤分析报告出来了。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打印纸,走出了村委会大院。
外面的人群还没散。他们看到我出来,立刻又围了上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我,像一群等待投喂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