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挣扎。
我看着王老根,我那个论辈分该叫一声“三叔公”的亲人。他眼里没有半点亲情,只有对那头猪的心疼,和对我这个“妖物”的怨毒。
傍晚,村里所有人都来了河边。
他们把我绑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很沉,硌得我骨头疼。
王老根站在我面前,举着火把,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祭文。无非就是河神息怒,妖物献上,求您降雨之类的屁话。
风吹着火把,他的脸在火光里一明一暗,像个恶鬼。
念完了,他把火把扔进水里,发出“刺啦”一声。
“扔下去!”他吼道。
两个汉子抬起石头,毫不犹豫地把我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水一下子就淹没了我的头。很冷,刺骨的冷。
我不会游泳。绳子捆得很紧,石头又重。我只能往下沉,不停地往下沉。
水灌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耳朵。肺里像火烧一样疼。
我看见水面上那些村民的倒影,一个个模糊不清,像水鬼。
我看见王老根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沉下去的地方。
真有意思。
一头猪的命,比我一个人的命金贵。
就因为我能让动物不怕我。
意识消失前,我想,如果真有河神,吃了我这个祭品,记得帮我告诉那头猪,少吃点王老根家院子里那几颗红得发紫的野果子。
那玩意儿,有毒。
2
我以为我死定了。
结果我没死。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上盖着一张又干又硬的羊皮毯子。
我咳了几声,吐出几口河水。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来,很不耐烦:“醒了?命还真大。喝了那么多水,跟个水囊似的。”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山羊胡,眯缝眼,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褂子,正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个小锉刀,修着一截马掌。
马车里一股子草药和牲口粪便混合的怪味。
“你是谁?”我开口,嗓子哑得像破锣。
“救你命的人。”老头头也不抬,“我叫老白。是个马医。”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了看四周。马车外面是荒郊野岭。
“我们在哪?”
“去帝都的路上。”老白吹了吹锉下来的铁屑,“我是给御马监送药材的。路过那条河,看见水里漂着个东西,以为是块烂木头。我家那头老马非要停下来喝水,我才发现是个活人。算你运气好,也算我家老黑有灵性。”
他说着,朝车外努了努嘴。
我看见一匹黑色的老马,正慢悠悠地拉着车。它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看了我一眼,打了个响鼻。
我冲它笑了笑。
老白瞥了我一眼,有点惊讶:“嘿,这畜生,平时脾气倔得很,怎么见你就这么老实?”
我没说话。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浑身酸痛,没什么大碍。看来我那个好三叔公,给我绑的石头还不够重。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掉河里?”老白问。
“我们村大旱,他们说我是妖物,把我沉塘祭河神了。”我实话实说。
老白修马掌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我。
“妖物?”他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我看他们才是蠢物。一群没开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