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桥洞底下强。
我开始干活。
皇宫里的马,确实架子大。
有一匹白马,叫“飞雪”,只喝甜水井打上来的水。有一匹黄马,叫“追风”,只吃拿牛奶泡过的豆子。
伺候它们,比伺候人还累。
御马监里的人,关系也复杂。
这里的人,分好几派。有的是孙马官的人,有的是另一个姓王的马官的人。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明里暗里地斗。
我一个新来的,谁的人也不是,自然就成了他们共同欺负的对象。
今天我的水桶被人踢翻,明天我的草料里被人掺了沙子。
我都不理会。
我只是默默地把水桶扶起来,把沙子筛出去。
我不想惹事。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着,攒点钱。
但是,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出事的是皇帝最喜欢的一匹战马,叫“乌云”。
那是一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神骏非凡。据说皇帝当年就是骑着它,在北疆战场上七进七出。
“乌云”是整个御马监的宝贝,由孙马官亲自照料。
但这几天,“乌云”的脾气变得特别暴躁。
不让人靠近,不吃东西,还踢伤了两个试图给它刷毛的小太监。
孙马官急得团团转。皇帝明天就要去围场打猎,点名要骑“乌云”。要是“乌云”还是这个样子,他这个马官就当到头了。
他请了所有的兽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李德福也来了。他看着狂躁不安的“乌云”,眉头紧锁。
然后,他看见了我。
我当时正在角落里,默默地给一匹小马驹梳毛。
“阿渔,你过来。”李德福叫我。
我放下梳子,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好奇,有不屑,有幸灾乐祸。
“你去看看。”李德福指着“乌云”说。
孙马官不乐意了:“总管,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懂什么?”
“你懂,你怎么没把它治好?”李德福一句话就把他噎了回去。
孙马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走到“乌云”的马厩前。
它看见我,立刻警惕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我能感觉到,它的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痛苦和愤怒。
跟“火燎原”那天很像,但又不一样。
“火燎原”的痛苦是尖锐的,外来的。“乌云”的痛苦,是从它身体里发出来的,沉闷,而且绝望。
它不是在烦躁,它是在求救。
我慢慢地靠近它。
它没有攻击我。
它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不像一匹马,像一个人。
我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它的脖子上。
它的身体在发抖,抖得很厉害。皮肤滚烫。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它的情绪。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不是真的声音,是它心里的声音。
有战场的厮杀声,有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个很温柔的男人的声音,在叫它的名字。
“乌云…乌云…”
那是它以前的主人。不是皇帝。
它在想念它的旧主。
它的旧主,死在了战场上。
我睁开眼。
我大概明白了。
它这不是病,是心病。
我转身对李德福说:“总管,它没病。它只是太想它以前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