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把那些奏折、密信摊在石桌上,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刘御史,又在弹劾我。不知死活的东西。”
“北边的粮草还没到,得想个办法催一催。”
我就坐在他对面,玩我的泥巴。我把泥巴捏成一个个小人,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爹,这是娘,这是弟弟……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顾言则偶尔会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他一定觉得,他赢了。他不仅毁了我谢家,还把谢家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了一个只配玩泥巴的傻子。
他越是这样想,我心里越是痛快。
我需要一个传话的人。一个能自由出入顾府,又绝对不会引起怀疑的人。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那天,府里来了个新的花匠,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据说以前是宫里伺候花草的,手艺很好。
他被分来打理我院子里的花。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正抱着一棵海棠树,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树……我的树要死了……呜呜呜……”
老王头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
“小姐,这树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它就是快死了!”我指着树上一片黄叶子,哭得更凶了,“你看,它都黄了!它要离开我了!像我爹娘一样!”
老王头一脸为难,旁边监视我的下人走过来,不耐烦地说:“王师傅,你别理她,她脑子不清楚。你干你的活就行。”
老王头点点头,拿起剪子开始修剪花枝。
我哭累了,就蹲在地上,看着他。
他干活很仔细,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沉稳。
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缺了半截。
我心里一动。
我爹曾经提过,他安插在宫里的一个暗桩,代号“残指”,也是在花草房当差,左手小指有残缺。
会是他吗?
我不敢确定,只能试探。
我停止了哭泣,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老伯伯,你会画画吗?”我问,声音天真烂漫。
老王头愣了一下,“小的不才,会一点。”
“我想画我爹娘,你教我好不好?”我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下人想过来阻止,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现在是疯子,疯子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顾言则给我请了画师,但都被我打跑了。他说,只要我肯学点东西,别整天疯疯癫癫,找谁教都行。
老王头看了看下人,没敢答应。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要活了!”
顾言则很快就来了。他听了下人的汇报,看了看哭得打嗝的我,又看了看一脸惶恐的老王头,挥了挥手。
“就让他教。只要她能安静下来。”
从那天起,老王头每天下午都会来教我画画。
我们把画案摆在院子里。
顾言则偶尔也会来看。
我画得很糟糕,墨汁甩得到处都是。画出来的人,歪歪扭扭,像鬼画符。
老王头也不嫌弃,就由着我乱画。
“小姐,这笔,要这么拿。”他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
他的手很粗糙,带着泥土的气息。
有一天,顾言则不在。
老王头照例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