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我写一个“安”字。
他握着我的手,写完宝盖头,然后顿了一下。他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极有规律地敲了三下。
长,短,长。
这是谢家暗桩的最高密语。意思是:主上,我在这里,请吩咐。
是他!
我心里掀起巨浪,面上却依旧痴傻。我猛地抽回手,把墨汁往他脸上一甩。
“不好玩!我不要写字了!”
我跳起来,跑到一边玩泥巴去了。
老王头被甩了一脸墨,狼狈不堪。监视的下人发出一声嗤笑。
没人看到,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用沾着墨的手指,在画案的背面,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字。
“等。”
这是我的第一根针。
我已经把它递了出去。
4
顾言则最近很烦恼。
为了巩固地位,他举荐了自己的表弟,李修,去做漕运总督。
结果这个李修,是个草包。上任不到三个月,漕运就出了大乱子。南方的丝绸茶叶运不上来,北方的战马矿石运不下去,好几段运河都堵死了。
御史们天天上本弹劾,连带着顾言则都焦头烂额。
这天晚上,他又带着一身酒气来了。
他坐在石桌边,自己跟自己下棋。黑子白子,杀得难分难解。
我就蹲在旁边,看蚂蚁搬家。
“一群废物!”他忽然烦躁地扫落了满盘棋子,“除了会弹劾,还会干什么!”
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他双眼通红,胸口起伏着。
“鸢鸢,”他忽然看向我,声音沙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他大概是走投无路了,病急乱投医,竟然问一个疯子。
我歪着头,看着地上的棋子,眼神迷茫。
“棋子……棋子都乱了……”我喃喃自语,伸手去捡。
我捡起一颗黑子,又捡起一颗白子。
“黑的,白的……不都是棋子吗?为什么要打架?”我把两颗棋子放在手心,一脸困惑地问他。
顾言则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两颗棋子,眼神变了。
我继续说:“这颗黑子,不听话,把它拿掉就好了呀。换一颗听话的白子,不就行了?”
我把黑子扔掉,又捡起一颗白子,和原来那颗并排放在一起。
“你看,这样多好。都是白的,就不会打架了。”我冲他傻笑。
顾言则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被他看得害怕,缩了缩脖子,抱着棋罐躲到一边去了。
他一个人在石桌边坐了很久。
第二天,他上朝去了。
再回来时,一脸轻松。
我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说顾大人在朝堂上,提出了一个“以商代官”的法子。
他说,既然官府管不好漕运,不如把几段最拥堵的河道承包给民间商会。让商会自己去疏通,去运营。朝廷不但不花一分钱,还能从商会那里收税。
至于那些闹事的漕工,不听话的,就换掉。换成商会自己的人。
这个法子,釜底抽薪,又狠又绝。
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就准了。
李修的差事保住了。那些弹劾顾言则的御史,也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