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教我写一个“安”字。

他握着我的手,写完宝盖头,然后顿了一下。他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极有规律地敲了三下。

长,短,长。

这是谢家暗桩的最高密语。意思是:主上,我在这里,请吩咐。

是他!

我心里掀起巨浪,面上却依旧痴傻。我猛地抽回手,把墨汁往他脸上一甩。

“不好玩!我不要写字了!”

我跳起来,跑到一边玩泥巴去了。

老王头被甩了一脸墨,狼狈不堪。监视的下人发出一声嗤笑。

没人看到,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用沾着墨的手指,在画案的背面,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字。

“等。”

这是我的第一根针。

我已经把它递了出去。

4

顾言则最近很烦恼。

为了巩固地位,他举荐了自己的表弟,李修,去做漕运总督。

结果这个李修,是个草包。上任不到三个月,漕运就出了大乱子。南方的丝绸茶叶运不上来,北方的战马矿石运不下去,好几段运河都堵死了。

御史们天天上本弹劾,连带着顾言则都焦头烂额。

这天晚上,他又带着一身酒气来了。

他坐在石桌边,自己跟自己下棋。黑子白子,杀得难分难解。

我就蹲在旁边,看蚂蚁搬家。

“一群废物!”他忽然烦躁地扫落了满盘棋子,“除了会弹劾,还会干什么!”

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他双眼通红,胸口起伏着。

“鸢鸢,”他忽然看向我,声音沙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他大概是走投无路了,病急乱投医,竟然问一个疯子。

我歪着头,看着地上的棋子,眼神迷茫。

“棋子……棋子都乱了……”我喃喃自语,伸手去捡。

我捡起一颗黑子,又捡起一颗白子。

“黑的,白的……不都是棋子吗?为什么要打架?”我把两颗棋子放在手心,一脸困惑地问他。

顾言则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两颗棋子,眼神变了。

我继续说:“这颗黑子,不听话,把它拿掉就好了呀。换一颗听话的白子,不就行了?”

我把黑子扔掉,又捡起一颗白子,和原来那颗并排放在一起。

“你看,这样多好。都是白的,就不会打架了。”我冲他傻笑。

顾言则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被他看得害怕,缩了缩脖子,抱着棋罐躲到一边去了。

他一个人在石桌边坐了很久。

第二天,他上朝去了。

再回来时,一脸轻松。

我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说顾大人在朝堂上,提出了一个“以商代官”的法子。

他说,既然官府管不好漕运,不如把几段最拥堵的河道承包给民间商会。让商会自己去疏通,去运营。朝廷不但不花一分钱,还能从商会那里收税。

至于那些闹事的漕工,不听话的,就换掉。换成商会自己的人。

这个法子,釜底抽薪,又狠又绝。

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就准了。

李修的差事保住了。那些弹劾顾言则的御史,也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