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藤缠楼还有一百米时,车子突然熄火了。
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收音机里传出刺啦刺啦的杂音,夹杂着一段模糊的童声,像是在唱儿歌:“找妈妈,找妈妈,槐树下,藤开花……”
我试着重新打火,钥匙拧到一半,就看见后视镜里有个小小的人影——穿蓝色背带裤,怀里抱着个东西,站在车后十米远的槐树下。
我猛地回头,树下空荡荡的,只有一根粗藤从树干上垂下来,末端缠着块蓝色的布料,像极了照片里小满的裤子。
“别自己吓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刚迈出脚,就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布偶熊的胳膊,布料已经朽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上面还沾着点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了的血。
布偶熊的胳膊上,缝着一颗黑色纽扣。
我捡起胳膊,攥在手里,那布料凉得像冰,还带着股熟悉的奶腥气。
往前走了几步,就能清楚看见藤缠楼的模样——
五层红砖楼,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发黑的砖体,整栋楼都被青藤裹着,藤条粗得像成年人的胳膊,叶子是深绿色的,油亮得不正常,就算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那股霉味混着铁锈的怪味。
楼前有个废弃的秋千,铁链上缠满细藤,秋千座上放着一只完整的布偶熊——
和我手里的胳膊像是一对,右眼是纽扣,左眼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我。
我走到楼门口,实木门已经朽了,却被藤条缠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只有一个勉强能容人钻进去的缝隙。缝隙里黑黢黢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股潮湿的寒气,还夹着一声极轻的“叔叔”。
是小孩的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我举起手电筒,光柱照进缝隙,里面是个接待室,落满灰尘的桌子上摆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槐安福利院”的字样,杯口缠着几根细藤,藤尖上沾着透明的黏液,像是鼻涕。
桌子底下,有个小小的人影缩在那里,穿蓝色背带裤,怀里抱着布偶熊。
“小满?”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影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手电筒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
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爬着细藤,藤尖从窟窿里伸出来,像是在够我手里的布偶胳膊。
我手里的平安扣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槐树上,树干上的藤条突然缠上我的手腕,勒得我生疼。
我低头一看,藤条上的纹路在发光,淡绿色的,像极了档案册上染的颜色。
“找妈妈……”
人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步一步朝门口挪,布偶熊的左眼窟窿里,开始往下滴黏液,“叔叔,帮我找妈妈好不好?”
我攥紧平安扣,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的话:“藤会模仿孩子的样子,别信它。”
我举起手电筒,猛地照向人影的脚——
那里没有穿鞋,脚踝处缠着青藤,藤条正往肉里钻,皮肤已经变成了淡绿色。
人影突然停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卡在气管里。
它怀里的布偶熊突然动了,右眼的纽扣掉下来,露出里面的细藤,藤尖刺向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