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砚,是个古籍修复师,兼做旧物档案整理。
三个月前,市档案馆移来一批民国到新世纪初的废弃档案,其中一个贴着“城郊槐安福利院”标签的铁皮柜,锁芯里缠着半根干枯的青藤
——那藤条韧得反常,美工刀划下去只留一道白印,倒像是裹了层铁皮。
档案管理员老周蹲在旁边抽烟,烟蒂烫得地面滋滋响:“这柜子存了快十年,之前在旧馆地下室,去年搬新馆时没人敢碰,说……说夜里能听见柜子里有小孩哭。”
他搓了搓手,指节泛白,“沈师傅,你要是觉得邪性,这活儿咱就推了,不差这一份。”
我当时正对着那根青藤出神。
藤皮上有极细的纹路,像小孩用指甲刻的歪扭划痕,凑近闻时,能嗅到一丝极淡的、混着霉味的奶腥气——
不是新鲜牛奶的甜香,是放馊了的酸腐味,像我小时候在老家槐树下捡到的、被虫蛀空的野蜂巢。
“没事,我来弄。”
我把美工刀收进工具包,包里还装着放大镜、竹镊子、医用酒精棉,以及外婆留给我的一枚铜制平安扣,扣身刻着“槐”字,据说是她年轻时在槐安福利院当护工时,一个孩子送的。
外婆失踪在十年前,就是福利院解散的那天。
警方查了半年,只找到她留在宿舍的半块没吃完的馒头,和一本写满“藤要来了”的日记。
当时我才十六岁,对着日记里歪扭的字迹哭了半宿,总觉得她没走,只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现在想来,这或许不是巧合。
第一章 锈锁与布偶
打开铁皮柜花了我整整两天。
那根青藤像是从柜子内部长出来的,根系缠在档案册之间,把泛黄的纸页都染成了淡绿色。
我用竹镊子小心地分开藤条,发现每根藤的末端都缠着一小块布料——有碎花的、条纹的,像是小孩衣服上撕下来的碎片。
最底下压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上用红墨水画着一栋五层楼,楼身上爬满青藤,楼顶站着个小小的人影,手里举着一只布偶熊。
翻开第一页,是外婆的字迹:“2013年9月12日,今天来了个新孩子,叫小满,穿蓝色背带裤,怀里抱着熊,熊的左眼掉了,他说要找妈妈。”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到最后几页,只剩下重复的句子:“藤从墙缝里钻进来了,缠在小满的脚上。”
“院长说这是‘共生’,可小满在哭。”
“我的手开始发绿了。”
最后一页没有字,只贴着一张褪色的照片:外婆站在福利院门口,身边围着七八个孩子,其中一个穿蓝背带裤的小男孩,正举着布偶熊对着镜头笑——
那熊的左眼,是一颗黑色的纽扣,和我外婆留给我的平安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握着照片的手指开始发凉。
外婆失踪时,警方说福利院解散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可这些日记和照片,分明藏着别的事。
我翻出档案里的福利院地址,就在城郊槐安路尽头,旁边标注着“已废弃,现名藤缠楼”。
当天下午,我就驱车上了槐安路。
这条路比我想象中荒凉,两侧的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树枝垂到路面上,叶子上沾着层灰,风一吹就簌簌掉下来,像是有人在撒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