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竟愚蠢地以为,“烬”这个名字,是对我于绝境中顽强生出的生命的认可,而他伸出的手,是救赎。我抓住了那只手,离开了那片孕育我也禁锢我的焦土。
紫宸神宫,三十六重天之上最尊贵的神域之一,却容不下我天生的魔性。玄珩神君命我必须彻底压制体内的魔煞之气,学习最正统、最严谨的仙家礼仪。从行走的步距,到端坐的姿态;从开口的音量,到施法时指尖流转的仙诀弧度;甚至是我看人时的眼神,微笑时嘴角扬起的角度,都必须无限靠近那位他心中至高无上的模板——皎皎如明月、清冷如霜雪的清辉神君。
我本性中的不羁与野性,成了需要被彻底磨平的棱角,是必须清除的瑕疵。一次,我因长久压抑,心中郁结难舒,体内魔气失控外溢,震碎了殿中数件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器皿。碎玉飞溅,映出他瞬间阴沉的脸。
他勃然大怒,甚至未给我辩解的机会,便用自身神力化作冰冷的金色锁链,将我牢牢缚于神宫最深处的寒潭之下。潭水彻骨,蕴含着压制魔气的力量,浸泡其中,如同万针穿刺。
“收起你的魔性!清辉乃天地至纯之灵,气质高华,岂容你这般玷污模仿!”他的呵斥透过水面传来,模糊却冰冷刺骨。
我在寒潭中仰头,望着水面上他扭曲而遥远的身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我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映照另一个人的影子。甚至连我本源的力量,我之所以能诞生于世的原因,都成了一种需要被清洗的原罪。那三日,比三千年更漫长。
3 第三节:白月光的阴影与裂隙
千年时光,在神界不过是弹指一瞬。我渐渐学会了如何更好地扮演“清辉的影子”。我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步履轻盈,言语得体,施展法术时光华流转,力求纯净无瑕。玄珩看我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短暂的满意,但更多的,仍是那种透过我在看别人的飘忽。
我曾在天界一次盛大的典礼上,遥遥望见过那位真正的清辉神君。他立于众神之巅,周身笼罩着朦胧的月华清辉,容颜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他是天生的神祇,清冷、高贵、遥不可及,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入他眼。而玄珩神君,就站在他不远处,目光偶尔会扫过角落里的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仿佛在严格评估一件仿品的完成度,是否足以以假乱真。那一刻,我心中翻涌的,是自惭形秽,还是不甘?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
玄珩对我,也并非全无缓和之时。一次,域外天魔大举偷袭天界一处重要隘口,情况危急。我凭借自身仙魔同体对魔气异乎寻常的敏锐感知,提前察觉了埋伏,并在混战中,利用魔气与仙气的特殊转换,助玄珩识破了天魔首领的核心陷阱,并趁机重创了魔首。那一战,我受了伤,手臂被浓郁的魔气灼伤,留下了难以祛除的黑色印记。
凯旋归来后,玄珩在他的神殿内亲自为我疗伤。他指尖流淌着温润的神力,小心翼翼地驱散着我伤口上纠缠的魔气。看着那狰狞的伤痕,他眉头微蹙,沉默了片刻。
“下次,莫要如此冲动。”他语气中的那一丝极细微的波动,让我几乎错觉那是关切,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点可笑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