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夜我因伤处疼痛难眠,起身至殿外花园散步时,无意中听到了他与心腹神将在廊下的对话。
那位神将称赞我此次立下大功,勇猛果敢。玄珩静默片刻,而后淡淡道:“他仙魔同体,对魔气感应敏锐,自是有些用处。但魔性深植其根,终究难驯,非是正道。若非清辉当年为净化魔渊本源受损,神魂需以至净之力长期温养,而他的本源昙花之灵恰好蕴含一丝天地初开时的至净气息,虽被魔血污染,却仍可提炼……又何须留他在身边,时刻警醒?”
神将似有不解:“神君是指……”
玄珩的声音更冷了几分:“留着他,亦是提醒我,魔道之险,不可沾染分毫。清辉之纯净,方是永恒。”
原来,我的“有用”,是工具的有用,是“警醒”的反面教材。我那一点点可笑的战绩,在他眼中,不过是我“非正道”本质的验证。而那夜他疗伤时一闪而过的波动,或许只是担心我这件“工具”受损,影响日后救治清辉。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被冰封,比寒潭之水更冷。
4 第四节:剜心之决
千年来积压的隐忍、委屈、不甘,在清辉神君因强行净化魔渊深处遗留的隐患导致旧伤彻底复发、神魂濒临溃散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玄珩神君来到我居住的、偏僻冷清的月影台。他不再是那个永远雍容清冷的神君,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仓皇与绝望,眼底布满了血丝,连周身环绕的神光都变得紊乱不稳。
“阿烬,”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这是我千年未闻的,“清辉……他需要你的‘瞬华’……唯有你本源中凝结的那一点‘瞬华’之力,方能逆转濒死的时间,救他于刹那崩碎之前,稳固他的神魂,免受魔渊死气的最终反噬。”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我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哪怕只有一丝,对我这个在他身边存在了千年的“身边人”的怜悯,或者是对即将夺取我性命的愧疚。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为救心上人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我笑了,笑声中带着仙魔同体特有的那份妖异与凄然:“神君,你看清楚我!我根植于神魔污血,花瓣染尽墨色,骨子里流淌着您最厌恶的魔性!这样的我,如何能生出至纯至净的‘瞬华’之心?您千年的雕琢,不过是自欺欺人!您永远也无法将一块顽铁,变成真正的月光!”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带着被戳破真相的恼羞成怒:“你的本源是天地间至净的昙花之灵!只是被战场魔血污染了表象!凝结你的‘瞬华’,淬炼其最核心的精华,必可救清辉!”
“凝结‘瞬华’?”我向前一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我呢?我这仙魔同体的怪物,没了心核,是会彻底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他避开了我灼人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下去:“……我会尽力,护住你的魂魄不散,送入轮回。”
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万灭鼎就在身后旋转,那毁灭一切的气息做不得假!他连我完整的魂魄都不愿留下,生怕有一丝魔气残留,影响了他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