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拧亮了带来的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像一把钝刀,吃力地切割着厚重的黑暗。光束扫过的地方,能看到积满灰尘的地面,散落的腐烂书籍残骸,以及墙壁上大片大片蔓延的、如同静脉血管般的深色霉斑。那股纸张腐烂的气味更加浓重了,混合着潮湿石头和泥土的气息,令人窒息。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书架间的狭窄通道向前摸索。脚下不时踩到软烂的书页或断裂的书脊,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手电光柱在一排书架前停下。这排书架似乎与其他不同,位置更加隐蔽,紧贴着内墙。书架上的书也显得格外厚重,封面大多是深色的皮质或硬木,烫金的文字早已黯淡剥落,模糊不清。
这就是禁书区。
塞缪尔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厚重的硬皮书。深棕色的皮质封面冰冷粗糙,上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没有任何书名。翻开沉重的书页,纸张坚韧厚实,颜色深黄发暗,墨迹是早已氧化沉淀的深褐色,散发着陈旧墨水的特殊气味。文字是古老的、早已不再流通的花体,盘绕扭曲,阅读起来异常艰涩。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借着昏黄的手电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繁复的字母。内容大多是晦涩的神学论述、早已被主流遗弃的哲学辩论,还有大量关于本地动植物、水文地理的细致记载。许多书页的边缘都留有前人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各异,透露出不同年代的阅读者试图理解这些艰涩内容的努力。
时间在死寂和灰尘中缓缓流逝。塞缪尔翻开一本又一本,指尖沾满了黑色的污垢。就在他几乎要被疲惫和失望淹没时,一本体积较小、封面是暗红色的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它被塞在一排大部头书籍的最底层角落,像一枚被遗忘的深色宝石。封面没有任何烫金,只有几道深深的刻痕,仿佛某种图腾标记。
他费力地将它抽了出来。书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封面是一种未知的、触感冰凉滑腻的皮革。翻开第一页,依旧是那种古老花体的记录,但墨迹的颜色似乎更深沉一些。他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阅读着。
“……奥伯海姆,意为‘山巅守护之所’。然守护之力源于平衡,非此即彼之交换……”书页上的字迹仿佛带着寒气,“……‘永夜之息’乃山谷之精魄,非善非恶,唯需安眠之息以维系其稳定。亘古契约,立于此地奠基之初:镇民奉上纯净之沉睡,以滋养其安宁;祂则回馈沃土、风调雨顺,隔绝外世侵扰……”
塞缪尔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纯净的沉睡?滋养安宁?契约?!
“……违约者,其清醒之魂光犹如暗夜明灯,必扰动‘永夜之息’之安宁……故引‘巡夜者’显化,收回失衡之魂……”
“巡夜者”!这是塞缪尔第一次在正式的记载中看到这个词。睡魔的真名?他急切地翻动着书页,纸张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巡夜者,契约之具象。形态不定,唯以清醒灵魂为引……其现世之凭依……”后面的字迹似乎被某种污迹覆盖,模糊不清。
塞缪尔凑近书页,几乎将鼻子贴上那冰冷的纸张。昏黄的光线下,他辨认出那覆盖字迹的并非普通污渍,而是一片深褐色、早已干涸凝固的陈旧斑点!那形状……像是喷溅上去的……某种液体!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