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略一沉吟,即口占一绝。声音清朗,字字清晰,回荡在讲堂之中:

“昼永芸窗课绪长,神游槐国唤琼浆。

岂知黄鸟鸣深树,空负春韶逝水忙。”

诗句一出,众学子纷纷叫好,有人道:“柳兄果然才思敏捷,寥寥数语,便将某人的懒怠之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众学子稍一品咂,便领悟了诗中深意和精妙用典,纷纷低语:

“柳兄此诗,含蓄深沉,讽喻得当啊!”

“妙极!‘槐国’‘逝水’,用典不着痕迹,深得风人之旨!”

“某人怕是连‘槐国’何指都不知吧?”说罢,目光有意无意瞥向赵天宝。

赵天宝仍是一脸懵懂,捅了捅身边努力记笔记的小六子:“他们又在那叽叽歪歪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小六子低声道:“少爷,他……他说您大白天在书斋上课就嫌时间长,光会做梦吃香的喝辣的……说您不知道珍惜春天这么好的时光,就像河水哗哗流走一样,说您老了会后悔。”

赵天宝一听,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来:“好你个柳文清,敢拐着弯骂小爷我?你以为我听不懂你们那套之乎者也就奈何不了你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说我懒?我告诉你,小爷我在京城的时候,为了斗蛐蛐能三天三夜不合眼!为了听最新出的曲儿能连逛八家青楼!为了赌钱能鏖战到天明!这能叫懒?这叫有精神!有追求!”

“住口!”周先生气得胡子直抖,戒尺重重拍在讲台上,“学堂之上,圣贤之地,岂容此等污言秽语!”

赵天宝不服,梗着脖子:“他能作诗骂我,我就不能反驳了?什么狗屁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柳文清见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论语》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赵公子若是问心无愧,何必如此动怒?莫非是被说中了痛处?”

“他又放什么屁?”赵天宝斜眼看着柳文清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头火起,扭头粗声问小六子。

小六子吓得脸更白了,连忙轻扯赵天宝的袖子,压低声音急急劝道:“少爷,少爷,消消气,初来乍到的,别、别闹大了……”。

赵天宝正在气头上,感觉袖子被拉,更是烦躁,猛地一甩胳膊将袖子扯了回来,瞪着小六子,声音拔高:“扯什么扯!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让你翻译就翻译,哪那么多废话!”

小六子被吼得一哆嗦,脖子缩得更紧了,几乎是带着哭腔,颤声快速翻译道:“他……柳公子说……说您是因为心里有鬼,被、被戳穿了,才……才生这么大的气。” 他到底没敢完全照实翻译“小人长戚戚”……

赵天宝听完,脸上的怒容反而收敛了些,他接连冷笑三声:“好,好,好!” 这笑声里带着一股被激起的狠劲儿,“小爷我今天就跟你这书呆子杠上了!你说我懒是吧?”

他不再理会吓得快哭出来的小六子,转而面向整个讲堂,目光扫过那些或鄙夷或看热闹的学子,最后定格在柳文清身上。他双手抱胸,下巴微扬,那股混不吝的纨绔劲儿又上来了,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要认真“掰扯掰扯”的狡黠。

“我告诉你,柳文清,还有你们!”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奇异的自信,“你们说我斗蛐蛐、逛青楼、赌钱是懒?是玩物丧志?放屁!那都是技术活,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