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宝这次却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食物,又呷了一口酒,才道:“柳文清,你说曲水趣比荷花酥是吧?那我问你,你要是饿了三天三夜,前胸贴后背,眼前摆着一首绝世好诗和一块热乎乎的肉饼,你选哪个?”
柳文清一愣,没料到他会如此发问,下意识想引经据典,但看着赵天宝戏谑的眼神,便知虚言无用,犹豫片刻,只得老实回答:“自是……选饼。” 话音落下,他脸上微红,感觉仿佛在现实面前矮了一头。
赵天宝一拍大腿,得意大笑:“这不就结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比。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喜欢就去追,讨厌就远离,天经地义,多简单!非要之乎者也,绕来绕去,装模作样,累不累啊!”
这时,一旁已有些醉醺醺的刘公子插嘴道:“赵兄此言差矣!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于知礼明义。若都如赵兄所言,只凭本能行事,与野兽何异?” 他试图维护读书人的体面。
柳文清也趁机调整心态,接口道:“刘兄言之有理。《礼》云:‘人情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礼也’。礼便是文明的尺度。”
赵天宝问小六子:“他们又说什么鸟语?”
小六子无奈道:“少爷,他们说……说人跟禽兽的区别就在于懂礼数,暗示您……”
赵天宝这次却不生气,反而像是抓住了更大的把柄,笑道:“哦?你们说我像禽兽?那我问你们,山间的鸟儿,水里的鱼儿,它们快不快乐?我看它们整天唱唱跳跳,自由自在,快活得很!反倒是你们,整天愁眉苦脸地啃书本,担心前程,揣摩人心,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慨然道:“要我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你们读那么多书,绞尽脑汁,不就是想考个功名当官吗?我爹就是官,我看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忧心忡忡,案牍劳形,有什么好?还不如我逍遥快活!”
柳文清正色道:“赵公子此言又差矣!读书非仅为功名,更为明理修身,培养仁德之心。《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乃人生大乐,岂是口腹之欲可比?” 他试图将话题提升到精神层面。
“他说读书是为了明白大道理,修养品德,成为君子,这是更大的快乐。”小六子附耳翻译。
赵天宝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些学子:“做好人?品德高尚?我看你们书院里,为了一个推荐名额,为了几句先生的夸奖,私下里勾心斗角、互相排挤的事情也不少吧?上个月是谁为了争那个什么入京游学的机会,在李山长面前互相诋毁来着?这就是你们读圣贤书读出来的‘品德’?”
这话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瞬间炸开。那桩丑事虽未公开,但在学子中小范围流传,被赵天宝当众戳破,几位涉及其中的学子顿时面红耳赤,羞惭难当。柳文清也一时语塞,他素来清高,不屑于此等事,但书院确非净土,人性的幽暗同样存在。
赵天宝得意洋洋,继续道:“要我说,你们有些读书人,就是虚伪!明明心里想的、争的,和我们这些‘禽兽’差不多,非要装出一副清心寡欲、道德高尚的样子,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