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旧一起上学,放学,偶尔在晚自习后偷偷牵着手在操场上走一圈。江屿还是那个江屿,会在她解不出数学题时不耐烦地敲她脑袋,然后叹着气再讲一遍;会把她不爱吃的肥肉默默夹到自己碗里;会在她冷的时候,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依旧习惯性地披在她身上。
可许眠变得敏感而沉默。她会在他手机响起时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会在他和其他女生说笑时悄悄攥紧手指,会反复回想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她开始注意到,江屿那本从不离身的黑色硬壳笔记本,似乎格外珍视。有时自习课,他会对着本子出神,笔尖悬停,却久久不落一字。
有一次课间,江屿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笔记本就随意地摊在课桌上。鬼使神差地,许眠走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手指颤抖着,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眼,如同冰锥刺骨。
密密麻麻的,全是江屿那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的不是公式,不是知识点,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同一句话——
「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
「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
「等考上大学就和她分手。」
……
无数个“分手”,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将许眠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戳得千疮百孔。原来,那些若有似无的疏离,那些心不在焉的瞬间,都不是她的错觉。他早就计划好了,等高考这个节点一过,就彻底摆脱她。那之前的种种温情,算什么呢?是可怜,是敷衍,还是……只是为了高三这一年有个伴,不那么难熬?
她失魂落魄地合上笔记本,指尖冰凉。窗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一场盛大的嘲笑。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许眠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坚硬的壳里。她对江屿的示好视而不见,对他的询问闭口不答。争吵开始变得频繁,大多是她单方面的质问和冷嘲热讽,而江屿,从最初的辩解、无奈,到后来的烦躁、沉默。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疲惫,有不解,也有一种压抑的怒火。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越来越宽的裂谷,里面填满了猜忌、误解和伤人的话语。
“许眠,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江屿抓着她的手腕,眼底布满红丝,“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许眠用力甩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江屿,你心里清楚!那个口红印,还有你笔记本上写的……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等我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
“什么笔记本?什么分手?”江屿一脸错愕,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张了张嘴,最终却化作一声极重的叹息,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许眠,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他的欲言又止,在许眠看来,完全是默认和逃避。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沉重地压在彼此的心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高考前夜,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许眠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图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封信,展开的信纸,抬头是熟悉的、江屿的字迹:「致林薇」。内容肉麻而稚嫩,是典型的少年情书口吻,落款日期,竟是高一他们刚刚在一起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