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年把我从青楼接回府那晚,月光白得像招魂幡。
他捏着我下巴说:“宋时微,守贞不如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
我舔掉唇畔血渍笑出声——
这傻子还以为我不知他是冒牌货。
真正的傅宴安左耳后有颗朱砂痣,而眼前人没有。
全城都在赌我何时被休弃时,
我当众掀开了他后颈的假皮:“夫君,你哥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一)
民国十二年的冬夜,上海滩的霓虹也化不开彻骨的寒。
“莳花馆”三楼最角落的房间里,宋时微靠着窗,望着楼下黄包车夫缩着脖子跑过,车铃叮当,搅碎了湿冷的雾气。她身上只一件半旧的绛紫色旗袍,开衩处露出冻得发青的皮肤,房间里没有生火,呵出的气都成了白烟。
门被无声地推开。
鸨母引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进来,脸上堆着谄媚又畏惧的笑:“傅……傅先生,您要的人在这儿了。微微,还不快过来!”
宋时微没动,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仿佛楼下的市井声比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男人更有吸引力。
傅景年挥退了鸨母。厚重的木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丝竹喧嚣。他一步步走近,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房间里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肩章上的将星在光影下闪着幽冷的光。
他停在她面前,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指,冰凉的,带着屋外的寒气,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失而复得的怜惜,只有一层薄薄的、审视货物般的冷漠,底下或许还压着些别的什么,更沉,更暗,看不真切。
“宋时微,”他开口,声音也是冷的,像结了冰的石头,“这半年,委屈你了。”
宋时微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没说话。下巴上传来的力道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挣扎。
“跟我回去。”傅景年松开手,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从今天起,你还是傅家的大少奶奶。过去的事,忘了。”
忘了?宋时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冻得通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衣皂渍的手指。忘了这半年来如何在莳花馆最底层挣扎求生,忘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调笑和动手动脚,忘了为了守住这具身子,她曾怎样像一头困兽般反抗,被罚跪、被饿饭、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忘了七天前,因为她又一次打伤了意图不轨的客人,被剥了外衣吊在院中的槐树上,任寒风如刀割了整整七天七夜?
她差点就真的死了。
而现在,这个名义上是她丈夫弟弟的男人,她真正的丈夫傅景年,用这种施恩般的口吻,让她“忘了”。
傅景年见她沉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很快被压下。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想披在她单薄的肩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温暖袭来,宋时微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言的尴尬和紧绷。
半晌,傅景年收回手,声音里添了几分刻意的冷硬:“守贞?在这种地方待了半年,还谈什么守贞?宋时微,收起你那套无用的清高,回到傅家,学会怎么安分守己,怎么……伺候男人,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