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
我沈青宁,陪着萧锦言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到头来,竟抵不过妹妹几滴孱弱的眼泪。
“时辰到了。”殿外的太监高声唱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血气,扶着宫女的手,一步一步,沉稳地朝殿外走去。
沈清月跟在我身后,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姐姐,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诡异的安抚。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忍不住亲手撕碎她那张伪善的脸。
1 凤冠碎心
太和殿前,汉白玉的御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锦衣华服,神情肃穆。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有敬畏,有探究,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我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这通往后位的路,是我用鲜血和功勋铺就的,我走得理直气壮。
御阶之上,萧锦言一身玄色龙袍,负手而立。他还是那样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双曾无数次脉脉含情地望着我的眼睛,此刻却深不见底,辨不清任何情绪。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没有笑,只是微微颔首。
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也随之冷却。
我曾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有帝王之才,我有将帅之能。我们并肩作战,彼此扶持,是爱人,更是战友。
我以为他懂我。懂我为何不爱红妆爱武装,懂我为何能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也能在朝堂上指点江山。
可现在我才明白,或许他从来没有懂过,又或许,他只是不再需要一个懂他的、甚至比他还强的女人了。
他需要的是一朵解语花,一株菟丝子,一个能让他感受到全然掌控和被依赖的,像沈清月那样的女人。
我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平身。”萧锦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冷而威严。
礼官上前,展开明黄的圣旨,开始宣读封后诏书。
洋洋洒洒,先是追溯了沈家的赫赫战功,又细数了我这些年辅佐他的功绩,言辞恳切,赞誉极高,仿佛我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我安静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我懂。
果然,当礼官念到最后,话锋陡然一转。
“……然,皇后之位,乃国母之尊,需性情柔婉,仁德宽厚,以安天下,以承宗庙。沈氏青宁,性情刚毅,杀伐过重,于沙场有功,于后宫无德。朕思虑再三,为江山社稷计,为万民福祉计……”
礼官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御阶之上的帝王。
我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沈毅,脸色已经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而我,却异常的平静。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我甚至还有心情去看沈清月。她站在百官之末,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那柔弱无助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觉得她是被迫卷入这场风波的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