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睑,用力掐住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左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肉里。痛感让我找回一丝冷静。“没什么,有点闷。”我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半点波澜,“这就画。”
重新拿起笔,笔尖蘸上浓稠的朱砂颜料。赤红的颜色落在黑白遗照上,如同新鲜的血。我一丝不苟地勾勒照片上女孩的轮廓,线条僵硬刻板,心里却翻腾着惊涛骇浪。他们不是在筹备阴婚,他们是在谋杀!活生生的谋杀!
深夜,工作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气味。我坐在电脑前,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个临时注册的匿名邮箱,一封措辞简练但信息清晰的举报信:赵家禁锢、虐待照片上的女子,地址精确到那个带小窗的地下室所在的后院位置。我甚至附上了那张阴婚照的电子扫描件作为佐证。
鼠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足足三分钟。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我盯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大口喘着气。窗外夜色沉沉,城市的灯火遥远而模糊。
第二天早上,本地新闻头条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
——《豪门喜事变丧事!赵氏准新娘宋雪柔婚前夜不堪压力,跳楼自杀!》
标题下面配着几张图片:封锁线拉起的花园洋房,警灯闪烁,还有一张覆盖着白布的遗体担架被抬出来的瞬间特写,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无力地垂落在白布边缘。
“啪嗒!”
我手里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滚烫的液体溅了一地,棕褐色的污渍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像一幅丑陋的抽象画。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只垂落的手,指关节的弧度……和我阴婚照上勾勒的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修复那些深埋地下几十年的枯骨遗照还要冰冷彻骨。我的举报,没能救她,反而成了加速她死亡的催命符!
赵家的动作,快到令人窒息。
葬礼安排得仓促又奢华。巨大的黑白遗照挂在灵堂中央,照片上的宋雪柔穿着嫁衣般华丽的礼服,笑容温婉,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僵冷。赵家的人穿梭其间,披麻戴孝,哭声震天。老太君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俨然一副痛失爱媳的慈祥长辈模样。
宾客低语着惋惜,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我这个为她绘制遗照的“大师”。我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场盛大而虚伪的表演。灵堂里焚烧的纸钱灰烬打着旋儿飘落,粘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仪式冗长。轮到亲属最后告别时,人群缓缓围着那口巨大的、覆盖着白花的阴沉木棺材移动。我麻木地跟在队伍末尾,靠近那昂贵的棺椁。
就在我距离棺材不足一米,目光扫过那光滑的暗色木料时——
异变陡生!
覆盖在棺椁开口边缘的一条白色挽联,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猛地从挽联下狭窄的缝隙里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张开,带着一种垂死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绝望和力量,闪电般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
冰冷!
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皮肉,直抵骨髓!那感觉,就像被浸泡在寒潭里千年的尸体突然抓住了活人!亡者的冰冷和一种濒死挣扎的痉挛感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