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饭时我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两口就回了后院的主屋。

观古斋分前后两进,前院是铺子和工作室,后院是我和爷爷以前住的地方。

爷爷走了三年,屋里的陈设还保持着原样,尤其是他靠窗的那个旧木箱,锁得严严实实,里面装的都是他留下的手札和老工具。

今晚不知怎么,我总想起那面破碎的菱花镜,还有镜背上没看清的铭文。

鬼使神差地,我找出钥匙打开了木箱。

里面的东西按顺序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几本线装的修复笔记,翻到第三本时,一张泛黄的宣纸掉了出来。

那不是爷爷的笔记,是一张手绘的草图,画的正是一面菱花镜,镜背的纹饰、铭文的位置,居然和下午见到的那面残镜几乎一模一样。

草图右下角有几行娟秀的小字,墨迹已经发淡,我凑到台灯下才看清:“沈氏,贞元十三年,冤。镜藏史,待有缘。”

“沈氏?贞元十三年?”我皱起眉。

贞元是唐德宗的年号,十三年大概是公元797年,可这张草图看着不像唐代的,纸质倒像是明清时期的。

爷爷的手札里从没提过什么“沈氏”,观古斋的旧账上也没记录过类似的镜子。

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耳边有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翻书,又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走进了一间屋子,不是我的卧室,也不是观古斋的工作室。

屋里点着烛火,光线昏黄,墙壁是土灰色的,挂着几卷展开的竹简。

一个穿青色襦裙的女子正坐在案前,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支毛笔,在竹简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她的头发用木簪挽着,发梢垂在肩上,动作急促却稳,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节奏。

“沈史令,御史台的人快到了,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带着哭腔。

女子猛地停笔,抓起案上的一卷竹简,转身就往墙角走。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眉毛细长,眼神清亮,却满是焦灼。

她蹲下身,用指甲抠着墙缝里的一块砖,似乎想把竹简藏进去。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

女子的肩膀猛地一僵,手里的竹简差点掉在地上。

我下意识想上前帮她,可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在强光里变得模糊。

“师傅!师傅!醒醒!”

耳边传来小陈的声音,带着焦急的摇晃。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

“做噩梦了?”小陈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您喊了好几声‘藏起来’,吓我一跳。”

我接过水杯,指尖还在发颤。

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烛火的温度、竹简的纹路、女子焦灼的眼神,甚至连门外的呼喊声,都清晰得不像梦境。

我下意识摸了摸右手的指尖,昨晚划伤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不疼了,但那道伤口的位置,和梦里女子握笔的姿势,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

“没什么,”我定了定神,掀开被子下床,“镜子的碎片分类好了吗?”

“分好了,按大小摆着呢。”小陈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早上那个委托人打电话来,问修复进度,还说……如果修复有难度,他可以加钱,只求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