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官差跑回来,对着看守我们的同伴低声说了几句,目光还朝我们这边扫了几眼。那些官差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许,推搡呵斥的动作也不再那么粗暴。
雨,好像小了一点。
当晚,我们没有被立即押入大牢,而是被暂时关在了侯府一座未被彻底砸毁的偏院里,甚至得了一些粗糙的食物和干净的冷水。
夜深人静,偏院门窗破损,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女眷们挤在一起,低声啜泣,惶恐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脚步声响起,两个官差押着老夫人回来了。她看上去极度疲惫,脸色比之前更差,走路完全需要人架着,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依旧亮得慑人。
官差将她送到门口,语气居然带上了两分罕见的客气:“老夫人,您歇着。明日……或许还要劳烦您。”
门被关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夫人身上。
她没看任何人,在两个媳妇下意识起身想要搀扶时,她却径直朝着我所在角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了过来。
她停在我面前,阴影将我笼罩。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
那只枯瘦冰冷的手,轻轻落在了我的头顶,极轻地拍了两下。
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不甚熟练的温和。
她没有说话。
但整个偏院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啜泣都停了。所有目光,惊疑的、探究的、难以置信的,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起头,撞进老夫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她看着我,压低了声音,气息依旧虚弱,却字字清晰:
“薇丫头……告诉祖母……”
“明日,还会发生什么?”
老夫人枯瘦的手还搁在我发顶,带着夜雨的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偏院里死寂一片,先前细碎的啜泣声全都噎在了喉咙里,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裹着惊疑、审视,还有一丝绝境中滋生出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希冀。
我喉咙发干,心脏在腔子里撞得生疼。明日?明日就是判决之日,就是永宁侯府男丁踏上流放之路,女眷被发卖的开始。按照那本破书的剧情,老夫人会在听闻最终判决后彻底油尽灯枯,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我,这个不争气的原身,会在被送往教坊司的前夜,用一根裙带把自己挂在房梁上。
不行,绝对不行!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潮湿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剧情的细节在脑中飞速掠过,那些我昨晚一边吐槽一边记下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片段,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抬起头,迎上老夫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锐利得几乎能剥开人皮囊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凑得极近的她和旁边一两个竖着耳朵的人能听见:
“明日巳时,宫中内侍会来宣旨。判决……与今日所知无异。”我看到老夫人眼神一黯,抓着我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得我生疼。我立刻接着道,“但是,宣旨的内侍首领,姓王,左眉角有一颗黑痣。他……他极好品茗,尤其爱庐山云雾,且……”我顿了一下,想起书里一个极小的细节,是后期男主提及一桩旧案时带出来的,“且他今日清晨因伺候不当,刚被掌事太监申斥,罚了三个月月钱,心中正憋闷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