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琼来的一路上心惊肉跳,她不住地用眼神去瞟前方的明德郡主。

明德郡主此刻满面肃容,虽不言语,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皇家的威压。

好在此事还未闹大,明德郡主也怕落人口实,因而来的人皆是裴家和国公府的人。

她在心中不住地期盼,希望裴瑾已经将人带了出去。

没曾想远远便瞧见有一人从松鹤堂内走出,居然是裴珠。

岑氏眉头紧蹙,却不好发作,只得问道:“珠儿,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只听见自松鹤堂一侧的林间里又传出一个男声,“找到了!”

紧跟着齐蕴便从一片竹林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捏着一只珠玉耳坠。

他今日身着澹色窄袖长袍,腰上配一条云纹玉带,他如今还尚未弱冠,只将头发尽数用一条缀翠玉的玉带束起,一见到明德郡主,微微诧道:“母亲?”

孤男寡女同时出现在偏僻之处,明德郡主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去,没曾想自竹林间又走出了两人。

居然是宁怀远和雾凇,裴琼目光错愕。

还未等明德郡主质问,齐蕴走至明德郡主身侧,同她介绍道:“母亲,这位是宁怀远,是裴大人故友的孩子。”

明德郡主的目光却一直死死地落在裴珠身上。

齐蕴却仿佛没有察觉般继续说道:“这位是裴家的大姑娘,适才我与宁怀远在府中闲谈,没曾想就在此遇见了竹林中寻耳坠的大姑娘,因而儿子便和怀远兄一同帮着寻找。”

一席话说的是振振有词,丝毫没有任何不妥。

裴珠失踪是因为在寻找丢失的耳坠,齐蕴不见是与宁怀远一同帮裴珠寻找。

况且裴珠一人呆在松鹤堂内,齐蕴又与宁怀远在竹林中,更谈不上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说法,思及此,明德郡主这才微微敛去面上的肃色。

她佯装愠怒斥道:“不懂事,你可知你一时不见了踪影,可叫我如何担忧,上上下下都来寻你。你倒好,一点为客的规矩都不懂!”

齐蕴赶忙同岑氏见礼,“有劳夫人了,都怪我一时忘了规矩,叨扰了夫人,惹得夫人担忧了。”

岑氏忙不迭摆手道:“不打紧,今日郡主与小公爷是贵客,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也是我不懂规矩在府上乱走,才一时迷了路,好在碰上了怀远兄。”说着他将手头的坠子交给雾凇,“这是你家姑娘掉的坠子。”

明德郡主听得此话,大致也已明白了七七八八,恐是齐蕴自个儿闲的无事乱转,这才迷了路。碰上了宁怀远,二人谈话间撞见了丢失耳坠寻找的裴珠,齐蕴自小被她护在手心,生性单纯,自然帮着一同寻找,这才一时忘了时辰。

如此说来,齐蕴不见确与裴家无关,只是她却不解身为嫡女的裴珠为何不在席上,转念她又想起如今的裴夫人乃是继室扶正,裴珠是元妻所生,据闻是个乡下女子。

瞧着裴珠那懦懦怯怯的模样,想必在府中并不得宠。

国公府后宅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腌臜事,但毕竟曾长在宫中,明德郡主也是晓得这些妇人手段。

不过这是裴家后宅的私事,与她无干,只要她的心肝独子齐蕴毫发无损便好。

只是这位叫宁怀远的少年她却不得而知,裴勇故友的孩子。

明德郡主的目光微微掠过宁怀远,发现这孩子穿的质朴,但却一尘不染,整个人气度不凡,未来绝非池中之物。

眼角瞟到宁怀远浆洗的发白的衣袖之上,明德郡主微蹙了眉头,故人之子,裴家竟连件好衣衫给不肯给么?

后宅是女人们的地盘,自然是由主母掌管,是以岑氏绝对不可能不知晓宁怀远的处境。

只能说这是岑氏有意为之。

也不知裴家这样的家风是怎么样培养出才华横溢的裴照来。

明德郡主眸光动了动,对岑氏也就无甚好感。

岑氏早已察觉到明德郡主目光中的变化,她心中暗恨,明明她早已叫人给宁怀远送去了一套新衣,为什么他现在却穿着如此寒酸出现在明德郡主眼前。

可今日也幸亏宁怀远在此处,如不然叫郡主瞧见齐蕴与裴珠孤男寡女待在松鹤堂这般偏僻的地界,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思及此,岑氏就有些埋怨裴珠,好端端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丢了耳环在此寻找。莫不然是她有意而为之,难道她想要借此攀龙附凤?

极有可能,裴珠是裴家唯一不欺负宁怀远的人,保不齐就是他二人在一起合计出来的圈套。

岑氏在心中这么想,可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她只能带着得体的笑意冲着宁怀远道:“怀远,今日的事情办得如何?”

宁怀远俯身回话,“谢过夫人关怀,一切顺利。”

明德郡主闻言有些不解,面上便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这是岑氏预期的态度,是以她顺势说道:“郡主有所不知,怀远之父于我裴家有救命的恩情,而今日也是怀远母亲的忌日。只是恰逢母亲寿辰,百善孝为先,但恩人之情不敢忘怀,只得着人在寺中为怀远母亲做法事祈福。”

说着她满面慈善地将宁怀远一只手牵起,用手仔细地摸着袖角上整齐紧密的针脚,感慨道:“这是怀远母亲为怀远所缝制的衣衫,这孩子果然至纯孝心。你母亲做的一手好女工,只可惜我手笨,总是不得要领,只可惜苍天无眼……”

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眼角还不由泛起几滴泪花,似是陷入当年的回忆里,连带着明德郡主也有些动容。

如此一说,看来不是岑氏有意苛刻宁怀远,反倒是这孩子以此悼念亡母。

这般孝顺的孩子怎就早早失了双亲。

宁怀远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岑氏手中抽回,他强忍着岑氏惺惺作态的嘴脸,垂眸掩下眼中的冷意道:“有劳夫人牵挂了。”

他在心中想,若是当真苍天有眼,裴家上下这些佛口蛇心之辈,怎么还没有遭到报应。

裴琼眼瞧着岑氏,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演技派。

三言两语便不动声色地化解了明德郡主眼中对她的不喜,还落得个体贴入微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