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个座位不再空了。
我立刻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遵循那条隐藏的规则：请勿与其他乘客对视，尤其是新上车的乘客。
车厢里依旧死寂，但某种压力变大了，空气仿佛变得粘稠。那个新上车的“乘客”，就坐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我没有看它，但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冰冷的，没有重量，却牢牢地粘在我的后颈上。
我的背脊僵硬，不敢动弹。那道视线一直存在着，固定地落在我的身上。司机启动了车子，公交车再次驶入黑暗。
时间过得很慢。我只能听到引擎的低吼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的闷响。那道视线像针一样，刺穿着我的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腿开始发麻。终于，公交车再次开始减速。又一个站点要到了。那道一直黏在我背上的视线，缓缓地移开了。
压力骤然减轻。我几乎要瘫软下去，但立刻绷住了。
车停了，车门打开。第三排的那个黑影站了起来，无声地走过过道，下了车。车门关闭。
公交车再次启动。
我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第三排。那个座位又空了。
我安全了。这一次。我靠在椅背上，内衣已被冷汗浸透。下去一个，就意味着下一次停靠，还会上来一个。下一次，会上来什么？
3 诡谲乘客
车窗外不再是纯粹的黑暗。灰色的雾气贴附着玻璃，缓缓流动。路灯的光晕在雾中化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黄斑。
前方出现了一个站牌的轮廓。车灯扫过，照亮了站牌上的字。不是数字，也不是路名，而是三个字：黄泉路。
我的手指抠紧了前排座椅的扶手。
公交车平稳地停靠在站牌旁。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的男人从雾里走出来。他脸色灰白，走路姿势僵硬，膝盖几乎不打弯。他上了车，径直走到车厢后半部，找了个空位坐下，面朝前方，一动不动。
十二个，又满了。
车门关闭。我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前面的椅背，牢记那条“请勿长时间注视其他乘客”的规则。刚才那个，肯定不是活人。
车厢里更安静了。我小心地移动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身影。西装男还在睡。老太太抱着她的布口袋，似乎也在打盹。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在车厢中段，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穿着普通的连帽衫，双手紧攥，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的脸色是属于活人的，因恐惧而失去血色的白。
在她斜前方，隔着一个空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的夹克，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看起来也很紧张，但比女孩要镇定。
他们...似乎也是活人？
车子继续穿行。每一次停靠，站名都让人心底发寒。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不时有“乘客”到站下车，而补充上来的“乘客”也越发怪异。有的一身水汽，滴答落水；有的身形飘忽；还有一个，整张脸都是扁平的一片，没有五官。但总人数一直维持在12个。
那个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发出呜咽声，又死死用手捂住嘴。中年男人几次抬眼看向她，又看向我，眉头紧锁。
在一次相对平稳的行驶路段，男人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出食指，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我和那个女孩，最后，三个手指轻轻合拢，做了一个“一起”的手势。女孩慌乱地点头。我也微微颔首。暂时的同盟是唯一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