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暮色渐沉,寺中古钟余音袅袅,谢韫仪轻拢素纱披帛,抬眸望向天际最后一抹霞光。"阿砚,"她柔声唤道,嗓音似檐角悬铃被晚风拂过,"今日佛前香火已尽,我们......"话未说完,忽有归鸟掠过殿前银杏,惊落几片金黄的叶子。她伸手接住一片飘摇的落叶,指尖在暮色中泛着莹润的光,"家中该掌灯了,再不回去,老爷和大公子要担心了。"说罢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江南烟雨般的温柔。

"时候不早了,"沈砚卿抬眼望向渐沉的暮色,嗓音如清泉漱玉,带着几分温润的凉意,"该回去了。"

系统369的声音突然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的促狭:「宿主,您莫不是忘了禅房里那位——」它故意拖长了语调,琉璃般的数据流在空中转了个圈,「大明湖畔的反派可还等着您去渡呢。若再耽搁,黑化值怕是要压不住了。」最后半句化作点点星芒,在神识里漾开几分俏皮的涟漪。

沈砚卿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哎呀,我正琢磨这事儿呢!"他随手折了根精神识海里幻化出来的草茎在指间转着,"你说咱们该用什么名头把那个小反派带走才好?总不能直接说'这位是未来要灭世的大魔头我得降低他的黑化值不然我们都得凉凉'吧?"说着自己先笑出了声,眼底流转着灵动的光彩。

系统369在识海中轻盈地转了个圈,数据流如星子般闪烁跳跃:「这有何难?沈家上下最是仁厚,多收留个少年郎算什么~」它俏皮地拖长尾音,又忽而凑近神识轻声道,「依我看呀,就让他做个清闲的贴身侍从——」数据凝成的小手做了个托腮的动作,「横竖有宿主照看着,难不成还真让他端茶倒水么?」

沈砚卿眼睛一亮,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他拍手笑道:"哇!小九你这主意妙啊!"他原地轻快地转了个圈,衣袂翩飞间带着掩不住的雀跃,"就这么办!本公子定会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沈砚卿步履微滞,玉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谢韫仪侧首瞧见,温声道:"阿砚可是还惦着禅房那孩子?"见他眼睫轻颤,又笑着说:"若实在牵挂,带回去便是。"

沈砚卿闻言,眸中冰消雪融,他端正地执手行礼,广袖垂落如云:"多谢母亲成全。"语调依旧清冷,却在那"成全"二字上不着痕迹地柔了三分。起身时,一缕天光恰穿过廊下竹影,在他素来如霜的眉宇间镀了层暖色。

谢韫仪执起绢帕,轻轻按了按唇角,眼尾漾开温柔的笑纹:"阿砚何须这般见外。"她抬手为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落花,腕间翡翠镯子碰出一声清响,"虽说是继室,可这些年来,我早将你视如己出。"

暮色渐染,青石小径上落满雪花,谢韫仪与沈砚卿一路闲谈,她不时以帕掩唇轻笑,他则微微颔首应答,清冷的嗓音里透出几分温度。

禅房内光线昏沉,萧烬寒安静地坐在榻边,纤细的手指仍捧着那只空粥碗。晨间还凌乱如枯草的发丝已被梳理整齐,露出苍白却精致的面容。那些狰狞的伤痕在擦拭干净后更显刺目,偏生他眉眼低垂的模样乖巧得惹人怜惜。

见二人进来,孩童倏然抬头,一双琉璃似的眸子直直望住沈砚卿。那目光纯粹得像是雏鸟初见暖阳,任谁都看不出这眼底藏着的,是深渊里淬炼过的算计。他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仿佛要将那点残留的余温都刻进骨血里——毕竟,这可是十年来,第一个为他拭去尘埃的人。

沈砚卿在识海里激动地尖叫:「小九快看!这哪是什么反派,分明是只雪团子成精了!」他虚虚指着孩童泛红的指尖,神识化作的星光噼里啪啦炸开,「从今日起这就是我的小崽崽,我的儿子!谁要是让他掉一滴眼泪——」突然摸出把折扇在掌心一敲,眉眼弯成月牙,「本少爷就让他哭出一片洞庭湖!」

系统369的数据流凝成扶额的手势:「宿主,您还记得原著里他后期把曾经得罪他的人做成人彘的剧情吗...」话音未落就被沈砚卿用神识捏了朵小花堵住,少年振振有词地比划:「那定是别人先欺负的他!你看这抓碗的小手——」突然捂住心口倒抽气,「啊!他对我笑了!这分明是蜜糖裹着的小菩萨!」

系统369在识海中幻化出一本泛着幽光的竹简,哗啦啦自动翻到标红的那页,数据流组成一个扶额的仙人童子形象:「宿主可瞧仔细了——」竹简上浮现血淋淋的「人彘」二字,旁边还画着个龇牙咧嘴的Q版骷髅。

见沈砚卿仍盯着孩童傻笑,系统索性将竹简「啪」地合拢,化作玉簪轻敲他额头:「这位可是将来能把『睚眦必报』四字刻在仇家天灵盖上的主儿。」数据流突然模拟出雪团子黑化的模样,眨着血色瞳孔阴森森道:「现在叫人家小甜甜,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

沈砚卿在识海中叉腰而立,发带随着气鼓鼓的动作飘起老高:「小九你这是酸了!」他忽然凑近那团数据流,指尖「唰」地展开洒金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杏眼:「让我猜猜——」扇面「啪」地一收,直指虚拟小人儿,「定是嫉妒人家睫毛比你长!酒窝比你甜!连捧着粥碗的样子都像幅工笔画!」

系统369的数据流瞬间紊乱成炸毛的猫团子:「......宿主您清醒一点!本系统是高级智能不是选美AI!」突然幻化出十本《反派黑化实录》哗啦啦围成警戒圈:「等他半夜磨牙说梦话要剥人皮的时候,您可别往我被窝里钻!」

沈砚卿微微俯身,袖间清冽的雪松香若有似无地拂过萧烬寒的额前。他指尖悬在孩童单薄的肩头半寸处,终是取了自己的鹤氅轻轻拢过去:"青冥山风雪最是伤人。"声音如檐下将融的冰凌,清冷里洇着三分温意,"可还走得动路?"玉白的掌心向上摊开,一道旧伤横贯掌纹,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暖光。

沈砚卿半蹲下身,月白的衣摆如流水般铺陈在地上,与孩童破旧的衣角形成鲜明对比。沈砚卿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顿,而后如一片初雪般轻轻落在孩童发间。指尖穿过细软的发丝时,孩童的发间还带着山寺特有的檀香,与他袖间清冷的雪松气息悄然交融。沈砚卿声音似初春新雪落于枝:"若腿脚不便,可乘我们的马车。"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知小公子府上在何处?"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烛火,将那份疏离的温柔凝成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萧烬寒微微仰起小脸,琥珀色的眸子里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指尖悬在沈砚卿雪白的衣袂旁颤抖。那截伶仃的手腕上还带着淤青,却在即将触及时倏然蜷缩,像只被烫伤的幼兽般瑟缩了一下。他垂下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翳:"我...我没有家……"声音轻得如同枯叶坠地,偏生每个字都精准地落在人心最软处。

沈砚卿眸光微动,他指尖轻抬,却又克制地收回袖中,只温声道:"随我回府后,需帮着整理书册。"话音未落,就见孩童眼中骤然迸发的光彩——那欢喜太过灼目,像暗夜中突然点燃的焰火,几乎要让人忽略焰芯深处那抹幽蓝的冷光。

萧烬寒立即跪坐端正,双手规规矩矩叠放在膝头,连衣褶都理得分毫不乱:"我一定每日卯时就起..."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低头时却露出颈后一道尚未结痂的伤痕。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旧伤,仿佛在丈量这份"恩情"该用多少"回报"才够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