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砚卿倏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顺着瓷白的脸颊无声滚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他咬着唇不肯出声,纤长的睫毛沾了水光,浸湿了绑在眼睛上的玄色缎带,整个人如同雨打的白玉兰,透着支离破碎的美感。

萧烬寒呼吸一滞,指尖微微发颤——沈砚卿竟在落泪。

那人向来清冷自持,脆弱得像是被揉碎的月光。萧烬寒心头一紧,指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拭去那抹湿意,嗓音低哑得近乎恳求:"……别哭了。”

沈砚卿瑟缩着后退,嗓音带着破碎的颤意:"滚开……别碰我。"

萧烬寒眸色一暗,忽然抬手将案上的琉璃盏狠狠掼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碎瓷四溅。他厉声喝道:"何人!"随即又压低声线伪装成另一人:"放开我家先生!"

屋内顿时响起桌椅碰撞的声响,仿佛真有歹徒缠斗。最后一声门扉撞击的闷响过后,一切归于沉寂——原来,这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出戏。

沈砚卿指尖微颤,一把扯落蒙眼的绸带。凌乱的衣襟半敞着,露出瓷白肌肤上几道暧昧红痕。他慌乱拢紧衣袍,系带时连指尖都在发抖,生怕残留的温度会被萧烬寒知道,暴露方才的荒唐。

沈砚卿刚将最后一根衣带系好,门外便传来三声轻叩。萧烬寒的声音隔着雕花门扉传来,带着刻意放柔的语调:"先生可还安好?"他顿了顿,又压低嗓音补了一句:"那歹徒已被我赶走了,先生莫怕。"

沈砚卿甫一开口,便被自己嗓音里的沙哑惊得指尖一颤。"无碍......"他勉强应道,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方才那些混乱的片段蓦地涌上心头——陌生而炽热的吐息,自己难抑的呜咽,还有那些令人耳热的声响,此刻都化作细密的羞耻,顺着脊背攀爬上来。

门外,萧烬寒的声音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般浸润而来:"先生...可允我进来?"

沈砚卿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进来罢。"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枝头将坠未坠的露珠,既怕人听见,又怕人听不见。

萧烬寒推门而入时,只见沈砚卿正跪坐在凌乱的锦被间。素日里如霜似雪的容颜此刻染着薄红,眼尾洇开一抹艳色,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松散的衣襟下,从纤白的颈项到精致的锁骨,处处缀着暧昧的绯痕——尤其是那小巧的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像是雪地里落了一枚朱砂痣。

萧烬寒喉结剧烈滚动,方才平息的燥热又翻涌而上。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却压不住心头那簇愈烧愈旺的火。

萧烬寒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欲念强压下去,缓步来到榻前。他俯身时带起一缕沉水香,只是沈砚卿没有注意到,声音放得极轻:"先生莫怕,歹人已经走了。"话音未落,沈砚卿突然扑进他怀里,单薄的脊背颤抖如风中蝶翼,泪水顷刻浸湿了他的前襟。

"我在。"萧烬寒掌心悬在他后背半寸,终是轻轻落下,像安抚受惊的雀儿般小心翼翼。怀中人发间沉水香混着泪水的咸涩,让他心头蓦地一紧——方才假作歹人时留下的红痕还在那截白玉般的颈子上刺着他的眼。

到底还是太心急了。萧烬寒无声叹息,指尖绕着沈砚卿一缕青丝,将那句"再等等"碾碎在齿间。

沈砚卿的抽噎渐渐止息,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泪珠,却已在萧烬寒怀中沉沉睡去。素来清冷的面容此刻透出几分难得的依赖,像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一道温柔的缝隙。

萧烬寒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场易碎的梦。指尖拂过怀中人微蹙的眉心时,门外忽而落下四个黑影。数名蒙面暗卫无声跪地,正要抱拳行礼,却见萧烬寒眸光一凛,以指抵唇。

"噤声。"他垂眸凝视怀中安睡的容颜,声音轻得似一片雪落,"莫惊了他。”

绛阙从未见过主上这般模样。(暗卫的领导人之一)

萧烬寒正垂眸凝视怀中人,向来凌厉的眉宇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指尖拂过沈砚卿发梢的动作,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绛阙忍不住抬首偷觑,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呼吸一滞——玉雕般的面容染着薄红,长睫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即便在睡梦中仍美得惊心。

只是...竟是个男子。

目光不经意扫过那截雪白颈子上斑驳的绯色痕迹,绛阙暗自咂舌。忽觉一道寒芒般的视线刺来,抬头正对上萧烬寒幽深的眼眸。

"再看,"他薄唇微启,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怀中人,却让所有暗卫瞬间绷直了脊背,"便剜了你的眼。"

绛阙立即垂首,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压得极低:"属下知罪。"她盯着青石地砖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主上怀中那位睡梦正酣的美人。

萧烬寒未置一词,径自踏入暗卫备好的玄木马车。绛阙与寒绡执辔策马;冥舟隐于树影,隼翎匿于檐角,暗处如影随形。

车厢内沉水香袅袅,萧烬寒将怀中人又拢紧几分。垂首时,薄唇轻触沈砚卿的发顶,似吻非吻。

"卿卿..."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指腹摩挲着沈砚卿腕间淡青血脉,声音融进辘辘车辙声中:"还要教我等多久..."

沈砚卿在梦中轻轻蹙眉,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嘤咛,羽睫微颤却未醒来,只是无意识地将脸颊更深地埋入萧烬寒的衣襟,像寻得暖处的雪狐般蹭了蹭。

萧烬寒呼吸骤然一滞,怀中人无意识的轻蹭让他浑身绷紧。他垂眸看着沈砚卿毫无防备的睡颜,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终是苦笑着将唇贴在他发间,声音沙哑得厉害:"...真是要了我的命。"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雅致的楼阁前,朱漆匾额上书"清欢阁"三字,看似是间寻常的茶楼医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满楼的花香药香里,藏着暗阁最隐秘的玄机。

萧烬寒将沈砚卿轻放在云锦软衾间,仔细掖好被角。指尖在那微蹙的眉间停留片刻,终是转身合上房门。

廊下绛阙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禀主上,萧既曜近日甚是安分。其侧妃有孕后,他便整日守在重华殿,借机铲除了几位前朝老臣。"她略作停顿,"沈府近日亦遭打压,似是...要逼他们站队。"

萧烬寒眸色骤冷:"既是他闲来无事,便送他份大礼。"声音里淬着冰,"让这位新晋的准父皇...好好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

绛阙垂首禀道:"还有一事。沈太傅的兄长沈琮壁,一直四处探访,似在追查其弟下落。"她略一迟疑,"可要...加以阻挠。”

萧烬寒淡淡道:"不必。待他醒转,我亲自送他归府。"语毕,目光又落回内室,隔着珠帘望向榻上安睡的身影,眼底暗流涌动。

绛阙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面上却愈发恭谨:"属下明白了。"她躬身退后三步,暗处立即传来三声鸦羽拂过瓦片的细响——四道黑影如墨色融入夜色,转瞬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