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暮色渐浓时,沈砚卿眼睫轻颤着醒来。陌生的鲛绡帐顶映入眼帘,他怔忡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衾。"此处是......"略带沙哑的自语消散在沉水香中,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寂静的深潭。

珠帘忽地被挑起,萧烬寒执着一盏温茶快步近前。"先生醒了?"他单膝抵在榻边,白玉盏沿轻轻碰了碰沈砚卿的唇,"润润喉可好?"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散了对方眼中尚未褪尽的朦胧睡意。

沈砚卿眸光倏然清明,指尖微微发颤着抚上萧烬寒的袖角。"阿昭..."他声音里浸着久别重逢的轻颤,似三月冰消的第一缕春水,"你,你回来了,可是...遇着难处了?"尾音上扬的弧度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与牵挂。

"没事。"萧烬寒瞧见沈砚卿蹙眉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愉悦,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卿卿在关心我”萧烬寒内心愉悦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沈砚卿抬眸望向他,眼底浮起一丝疑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就不能是......想见你了么?"萧烬寒嗓音低醇,目光落在沈砚卿被茶水润泽的唇上。那抹嫣红像沾了晨露的玫瑰,惹得他喉间发紧,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

"......嗯。"沈砚卿低低应了声,素来清冷的眉眼此刻染上薄红,从瓷白的脖颈一路蔓延至耳尖,像雪地里绽开的胭脂。萧烬寒眸色渐深,心底掠过一丝恶劣的念头——若是再逗弄几分,这副冰雪姿容,不知要化作怎样动人的春色。

"天啊!"沈砚卿在心底尖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养大的崽崽居然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说想我!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姑娘了!"他强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却掩饰不住发烫的耳尖,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我被那贼人挟持之处?"沈砚卿轻咳一声,略显生硬地转开了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那日......原是去办些私事。"萧烬寒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抚过臂上缠着的纱布,状似不经意地将伤口往沈砚卿眼前送了送,"行至那屋时,忽闻先生的声音......"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这伤,倒也算不得什么。"

"伤着了?"沈砚卿眸光一颤,茶盏"当啷"落在案几上,顾不得溅出的茶水染湿衣袖,一把攥住萧烬寒的手腕,"让我看看。"指尖触到纱布的刹那又放轻了力道,像是怕碰疼了他。

"嘶——"萧烬寒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眉头微蹙,却偏要偏过头去不让他瞧见自己上扬的嘴角,"先生......轻些。"那嗓音里掺着撒娇,尾音还故意颤了颤。

沈砚卿的指尖蓦地一颤,涂完药后,无意识地俯身凑近那道伤痕。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伤口,像三月里最柔的春风拂过新绽的桃花瓣。"这样......可好些?"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萧烬寒呼吸骤然一滞,那道温热的气息仿佛带着电流,顺着伤口直窜向四肢百骸。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沈砚卿低垂的颈间——瓷白的肌肤上,几点嫣红的痕迹若隐若现,宛如雪地里零落的梅瓣,一直蜿蜒没入衣领深处。他喉结剧烈滚动,昨日将人压在榻上时,唇齿碾过每一寸肌肤的触感忽然鲜明起来。

"够、够了先生。"萧烬寒猛地抽回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狼狈地别过脸去,喉间溢出一声克制的喘息。那人微红的眼尾与颈间斑驳的痕迹交织成最致命的毒——偏生那双眸子还盛着浑然不觉的澄澈。

这哪是在疗伤......分明是要命。

他在心底苦笑,原想逗弄对方,如今倒把自己逼进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萧烬寒不动声色地将衣摆往下扯了扯,宽大的袖袍掩住紧绷的腰腹。那股燥热却愈发汹涌,像是要将他每一寸理智都灼穿。他咬着牙根想——这可真是自作孽。

沈砚卿忽然将药瓶重重搁在案上,瓷底与木案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黑衣人武功路数阴狠,你倒好——"他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掐着袖口,"仗着我兄长教的那几招花拳绣腿就敢穷追不舍?"平时温润冷清的脸上映出几分后怕与愠怒,"如今这伤......可痛快了?"尾音却泄出一丝哽咽。

萧烬寒小心翼翼地伸出尾指,像只做错事的幼犬般轻轻勾住沈砚卿那瘀血的指尖。"先生......"他放软了声线,眼尾微微下垂,脸上委屈道,"我知错了。"指尖讨好般地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却又在对方抽手的瞬间骤然收紧,将那一抹温热牢牢锁在掌心。

沈砚卿终是败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轻叹一声,指尖却悄悄回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不可有下次......"他声音渐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对方手背的骨节,"定要先护好自己。"

沈砚卿忽然环顾四周,"这是......"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丝缎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何处?"尾音里带着刚回过神来的茫然,像是林间迷途的鹿突然惊觉周遭的陌生。

"先生不记得了?"萧烬寒嗓音忽而低哑,记忆如潮水漫涌,那会儿他满心都是前世血仇,连病容都是精心伪装的戏码,可沈砚卿却当了真。为了让沈砚卿不生疑自己去了哪里,装病让沈砚卿没有办法,只好带自己去了表面是药阁其实是暗阁看病。

那时的萧烬寒尚未完全信任沈砚卿,便佯装染了重病。沈砚卿心急如焚,寻遍天下名医,却始终无果。他日夜忧思,最后竟不顾风雪,日日前往青冥寺祈福。

白日里,他仍要去宫中为皇子公主讲学,回府后还要亲自煎药,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萧烬寒唇边。可萧烬寒心底的阴影挥之不去,他怕——怕这药如前世萧既曜递来的那杯毒酒,怕沈砚卿温柔表象下藏着致命的刀。于是,他要么"失手"打翻药碗,要么含在口中,待沈砚卿转身再悄悄吐掉,还故作委屈地说药太苦,咽不下去。

沈砚卿听了,竟也不恼,只是默默去买了蜜饯,又转身重新熬药。隆冬腊月,他日日如此,最终落下了病根——每到寒冬,便头痛欲裂,手脚冰凉如浸雪水。可即便这样,他见萧烬寒的"病"迟迟未愈,仍坚持每晚去青冥寺,在每棵古树上挂满亲手写的祈福笺。

萧烬寒起初不解他为何总是深夜归府,直到某一日暗中跟随,才在青冥寺的漫天风雪中,看见沈砚卿跪在佛前,一笔一画地写着:"愿阿昭如云自在,无灾无难。"他的尾指指甲因夜间昏暗被砚台砸伤,瘀血凝结成紫,手腕也因连日书写而红肿不堪。

萧烬寒颤抖着拆开树上的祈福笺,发现寺中每一棵古木上都挂满了沈砚卿的字迹——一万多张,不知熬了多少个寒夜。那一刻,他胸腔里冻结多年的冰,忽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从那天起,他冰冷的心不再只有算计与仇恨,而是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渴望——他想要沈砚卿的爱,想要这个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萧烬寒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把钝刀在缓缓剜着心脏,记忆如附骨之疽般撕扯着他的灵魂。

恨不能穿越时光,亲手扼死那个满腹算计的自己

"确是当年那间药阁,"沈砚卿指尖抚过案几上经年累月留下的茶渍,檀木纹理里还沁着淡淡的药香,"这些年......倒是一点未变。"

"阿砚——你在不在?"药阁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沈琮壁的声音裹着初春的寒意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