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办公室内)
“…现场毒气(‘夜枭’)已快速扩散。判定泄露点为中心‘猩红区’,具有即时致死浓度。根据‘秃鹫’撤离规程,‘剃刀’小队无法进入猩红区回收任何存在物。外围扩散区低浓度区域,亦存在严重神经麻痹及迟发性死亡风险。”
“依据现场环境综合评估:‘山猫’、‘鹞鹰’等七名队员,或因近距离爆炸冲击致命,或因未能及时脱离猩红区或外围高风险扩散区导致神经毒剂吸入过量死亡。目标屠苏位于爆炸冲击核心附近,同时处于扩散区下风处,判定同时遭受爆炸伤害及高剂量毒剂吸入,综合生存概率低于0.1%。”
李铮的声音平稳无波,红色眼眸闪着明光,眼睛里呈现出一连串毫无感情的战斗报告。
安德烈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李铮毫无表情的脸上,又转向放在桌面上的、带着烧灼痕迹的枪体残骸和碎裂的镜片。
全员牺牲?遗体无法回收?
一切似乎都完美的指向了意外事故与环境灾难。但就是因为太“完美”,太“符合”预设陷阱的走向,反而让他心底滋生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猩红区…你定义的?” 安德烈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是的。根据‘夜枭’已知泄露速率、扩散模型及现场地形瞬间测算。符合规程中的最高危害定义标准。” 李铮回答滴水不漏。
“你的医疗包呢?” 安德烈的目光如同探针,钉在李铮战术腰带那个空瘪的医疗包卡扣上。
“在猩红区外围观察目标状态时意外脱落。已标记为污染性损失,按规程无需回收。”李铮眼神没有任何闪避。
安德烈沉默地盯着他。笃笃…笃笃…指节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脑中闪过很多念头:
李铮的计算是否过于精确?精准得像是利用了这个意外?
现场队员真的一个都没能挣扎出来?两个离得远点的不该有机会吗?
那个位置…屠苏的位置似乎更靠近上风处?真的一定死定了吗?
还有那个遗落在所谓“猩红区”附近的医疗包…
最终,他缓缓靠回椅背,挥了挥手:“知道了。报告里写明:目标屠苏拒捕、炸毁核心货品、释放毒剂并导致‘剃刀’小队全员殉职,最终死于自食恶果。尸骨因污染无法回收。所有队员按最高标准抚恤。”
“是。”李铮敬礼,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安德烈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他拿起桌上那张李铮提交的、格式完美无缺的报告副本,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毒气…猩红区…好一个理由…” 他阴沉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李铮,但愿真如报告所写。否则,下次该尝尝‘夜枭’滋味的,就该换人了。”
猜忌的毒藤,已无声地缠上了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寒鸦之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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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永冬诊所的药味与汗水中流淌。屠苏——阿列克谢的身体在极限压榨下艰难重塑。他已经能在白鸦的指导下,忍着剧痛完成一定时间的高强度抗阻训练。尽管右腿沉重笨拙,左臂依旧僵硬,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被仇恨驱动的力量感已经初具雏形。
一天午后,白鸦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走进康复室。照片背景是摩尔曼斯克远郊的一个偏僻海湾码头,时间是深夜。一艘中型的、没有任何注册标识的灰色货船正在卸货。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起重机灯光下忙碌,隐约可见其中一人穿着哥萨克冬季常见的深灰色作训服,臂章却是一片模糊。关键点在于照片放大后,集装箱缝隙间,一个被防水布半掩盖的仪器一角,其独特的金属散热鳍形状极其罕见且敏感。
“认识这地方吗?‘海狗湾’。” 白鸦将照片放在屠苏眼前,语气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探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分享一份涉及哥萨克的情报。
阿列克谢(屠苏)的眼神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微微一凝。海狗湾!那是哥萨克用于某些高度敏感、绝不走“铁砧”主港口的秘密转运点!安德烈曾亲自带他跟李铮去过一次!
“不认识。” 他声音平淡,带着阿列克谢应有的低沉卷舌音。他没有忘记交易的根本——情报是筹码,需要等价交换。他现在的“价值”是哥萨克情报,暴露太多等于失去价值。
白鸦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哦?不认识吗…” 她手指点在那模糊的仪器一角,“‘极光-III’热成像阵列系统,今年十月才由北方机械厂交付北方舰队的原型机…怎么会出现在一艘三无货船卸下来的破箱子里?”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屠苏的眼睛。“这个地点,就在昨晚,爆发了小规模交火。附近边防军的一个巡逻站遭到不明身份武装袭击,三人死亡。袭击者使用了穿透力极强的大口径武器…口径非常接近巴雷特M82A1,恰巧,哥萨克的‘剃刀’小队就配了几把。”
“你想说什么?” 阿列克谢平静地问。
“我想说,哥萨克最近玩得有点大。” 白鸦收起照片,声音变得异常冰冷,“边防军巡逻队被武装袭击!现役顶级军用设备出现在非法转运点!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走私或者争地盘了…这是在测试红线!摸老虎屁股!甚至…” 她刻意顿了一下,看向窗外,“…在尝试制造恐慌,或者掩盖某种更大意图。”
她转向屠苏,语速放慢,带着审视:“而你,阿列克谢·索洛维约夫先生,一个在哥萨克内部被核心追杀队伍追杀的人…你猜猜,当这种级别的麻烦发生时,哥萨克内部最容易被用来当‘顶罪羊’或者‘灭口目标’的,会是谁?”
她在施压!她在展示自己掌握的信息深度!她在暗示屠苏——哥萨克的动作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更疯狂!而身处核心风暴眼的你,自身都难保!只有和我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这才是白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亮出自己的“身份”——一个掌握着惊人信息渠道、背景深不可测、目标直指哥萨克越界行为的“猎人”!同时,这也是第一次含蓄地暗示,她和她背后的力量有能力也有决心干预这种越界行为!
屠苏沉默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意识到,自己掌握的所谓哥萨克“内幕”,在白鸦展示的冰山一角面前,可能微不足道!他的“情报价值”被对方大幅提升了!但同时,他自身的危险系数也呈几何级数上升!
“我能做的…很有限。” 屠苏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隐忍,他抬起相对完好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和左臂。
“没有人要求你立刻冲锋陷阵。” 白鸦的语气稍稍缓和,带着一种掌控者的从容,“继续你的康复。记牢你的新身份。完成我交给你的‘作业’。保持冷静的头脑。”
她走到门口,停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清晰:
“阿列克谢,你要记住。现在盯着哥萨克的,可能不止我一个。这趟浑水很深,活下去,才能看到最后沉底的是什么。耗子在外面等你,他想见你。”
门帘落下。
白鸦的信息如同炸弹在他脑中炸开:更高层次的介入?更多的“猎人”?他的复仇之路,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林月探头进来,小声道:“索洛维约夫先生,那个…外面有人找您,说他叫马克斯。”
屠苏的心猛地一跳!耗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