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时快到的时候,我被妈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她手里捧着那套红纸衣,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娇娇,穿上吧……就一会儿,仪式完了就脱掉。”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死死地盯着那纸衣,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

“我不穿!”我往后缩,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由不得你!”爸突然低吼一声,和王姨一起上前,死死地按住了我。

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决绝。

妈的眼泪流了下来,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粗暴地将那粗糙、窸窣作响的纸衣往我身上套。

纸衣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它很单薄,却觉得无比沉重,仿佛浸透了冰水。

穿好纸衣,他们又强行在我头上盖了一块红盖头。

视线被遮挡,眼前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暗红。

我被他们半推半架着,带到了堂屋灵堂中央。

透过薄薄的红盖头,我能看到摇曳的烛光,映照出周围影影绰绰的人影——爸妈,王姨王叔,还有那个像鬼魅一样的大师。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烛味和纸钱燃烧的气息。

大师开始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忽高忽低,语调怪异,不像人言,更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那声音像无数只冰冷的虫子,直往我耳朵里钻,啃噬着我的理智。

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按着和天宝的棺材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爸妈和王姨王叔并排坐着,接受这荒谬的礼节),然后是……夫妻对拜。

当我被强行按着朝向那具小小的棺材弯腰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池塘淤泥腥味的气息,仿佛穿透棺材板,直接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胃里一阵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

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大师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他拿起一张画满符咒的黄纸,在蜡烛上点燃,纸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就在这时——

“呼——”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邪风,猛地灌满了堂屋!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墙壁上的人影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

我身上的纸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那声音刺耳极了,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同时撕扯着它。更可怕的是,我感觉那纸衣仿佛活了过来,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冰冷的感觉渗透进去,直抵骨髓。

手腕上那个朱砂字符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风停了,烛火重新稳定下来,但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大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疲惫而满意的神色。

“礼成。”他沙哑地宣布。

按住我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爸妈和王姨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诡异的欣慰。

王姨走过来,拍了拍我妈的手背:“好了,好了,这下两个孩子都安稳了。”

我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纸衣。

那纸衣异常坚韧,我用力撕扯,只撕下几片碎片,红色的纸屑粘在我身上,像淋漓的鲜血。

没有人阻止我。

他们只是看着,眼神复杂,有愧疚,有麻木,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冷漠。

我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