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矜玉在做她贴身侍卫时,便是用了“玉溪”这个名字。
再见时,他是名唤谢矜玉的摄政王,温棠便以为,他在名字上也骗了自己,郁闷伤心了好久。
直到有一日才知,摄政王是叫谢矜玉没错,可他的小字,却是玉溪。
他没骗自己。
而比起名字,唤他小字似是更为亲昵暧昧。
从前没那么觉得,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唤,温棠忽觉耳尖滚烫。
一抹烟霞之色迅速染上双颊,顿时如落了一层胭脂红,俏生生的。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松开手,又不露痕迹地侧了侧身,将簪在发间的玉兰花簪,清晰露在他的视线中。
谢矜玉呼吸一紧,深黑的眸里映出她那张秾丽的面容。
她生得极美,脸若秋月,眸如春水,未施粉黛就已艳得如灼灼山茶,尤其是此刻,睫羽轻颤,顾盼如烟的娇羞模样。
鬓发间的白玉兰簪更是莹白夺目,勾着谢矜玉的视线。
那是她刚及笄时,他送的。
竟还留着,算她有些良心。
美景再美,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少女略带拙劣的计谋。
唇边的笑蓦地收敛,浓稠的黑眸似如锁定猎物般,危险阴沉肆意,嗓音哑得可怕。
“好大的胆,我教你的那些谋略,如今,你尽数都用到我身上了。”
话落,猛地扣上了她的下颔。
看似举止凶烈,力道却轻如白羽。
可力道再轻,她娇嫩的肌肤上还是被捻出了一道红痕。
他的大小姐还是这般娇嫩,下手稍重有些,就红成一片。
这往后,有些事若太轻了,总是不太好。
温棠被迫与他近距离对视,就这样不言不语瞧了他半晌,唇角忽而凝出一抹笑。
还是跟以前一样,气势虽足,但实际却是个纸老虎。
才不怕他呢。
温棠伸手,轻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勾上,一如从前般亲昵。
“这些兵法,谋论皆是玉溪哥哥所教,如今,我学以致用,玉溪哥哥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谢矜玉似乎对她的撒娇很是受用,突的,反勾住她的手指,裹在炙热的大掌中反复摩挲。
从指缝到指尖,举止轻柔,似在对待上等的玉石。
突来的旖旎让温棠一惊,手抽了抽,却没挣开。
摩挲完手指,谢矜玉倏然握上她的一截凝白皓腕,就着瓷白的肌肤蜿蜒而上。
温棠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粗粝和滚烫,烫得她全身都颤了颤。
谢矜玉的眸光一暗,刹那,猛地用力一拉,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低哑幽缠的嗓音随即而至。
“你可想清楚了?”
“和我这种人为伍,你就算日后想要抽身,我也会死死缠着你。”
“你永远都退不了。”
这样的姿势,温棠近乎是撞入到了他的怀中,两人的衣料紧紧相挨,近到彼此间的呼吸也紧密相交,女子的幽香与男子的炙热,勾缠在了一起。
雨势不休,空气黏腻。
温棠呼吸微乱,纵使羞得眼尾泛红,面容却始终沉静,言语更是坦然。
“今日前来,我就没想过要退。”
“从此往后,我镇国公府便与摄政王府紧密相连,若我敢退,玉溪哥哥尽管惩罚我便是。”
话毕。
空气静默了半瞬。
久到温棠以为他会拒的时候。
就见,谢矜玉突然笑了起来,轻轻地抚了抚她后背凌乱的长发,悠着声,“大小姐,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后背的热度传递,温棠下意识抓紧了他长袖上的衣料。
—
从摄政王府出来时,细密的春雨已经停了,连成一片的雨珠顺着飞檐滴答落下。
空气里尽是草木的土腥气。
温棠依旧坐在简陋的马车中,比起来时,她此刻如卸下了心头巨石,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绿珠坐在一侧,神情却是凝重,“姑娘,摄政王当真会帮我们吗?”
温棠抬眸,毫不迟疑地莞尔:“自然会帮,他从来都是一个说话算数之人。”
她说让他做贴身侍卫,他拼尽一切护她周全。
她说想学兵法,谋略,他便悉心教导。
她说想出府看看,他便带她观星望月,似是无所不能。
绿珠蓦地愣住,大小姐怎会知道摄政王会说话算话?
他们之间,很熟吗?
绿珠没多问,只是兀自又长叹起来,“可人人都道摄政王是罗刹恶鬼,满手血腥,绝非善类,我们当真要沾染上那样的人吗?”
温棠摇了摇头,言语淡静,“无妨。”
绿珠说的没错,谢矜玉确实满手血腥,不是什么善类。
她曾亲眼见过他虐杀一人。
锋锐的长剑挑开那人的手筋脚筋,特意避开致命部位,让那人血慢慢流尽,活活疼死。
而他却浴在血中,笑得阴戾缠绵,犹如恶鬼。
她当时怕极了,骂他虐杀无辜,骂他阴毒狠辣,更说了一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浑话。
而她事后才知,被虐杀那人绝非什么无辜之辈,而是浪荡的恶徒。
他知国公府无男丁坐镇,便想用淫药毁她清白,欺她满门妇孺,谢矜玉所做,是在为她出气,为她铲除祸患。
清风朗月的温润君子,想诛她满门。
而人人称道的罗刹恶鬼,却一直在护她安然无虞。
既如此,就算与魔共舞,一起坠入深渊又如何?
翌日。
天空难得放晴,此处万里风光明媚,确实是个良辰吉日。
宜婚嫁,宜出行,大吉大利。
温棠从国公府出嫁。
国公府虽无男丁,门庭没落,但她的嫁妆是早早就备好的,奇珍异宝,田契商铺无数,一箱接着一箱摆在长街,逶迤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转眼便到了吉时,楼珏前来迎亲。
彼时,鞭炮礼乐之声响彻百里,沿街百姓无数,热闹非凡。
温棠由绿珠轻扶着而出。
若是按照规矩,该是由她的亲哥哥背在背上,送上花轿的。
可此番热闹盛景往后只能在脑中想象,再也看不到了。
温棠握紧覆在面上的团扇,心中的酸涩如棉针一般,细密地蔓延开来。
母亲和长嫂站在一旁掩面长泣,可想到是成亲的好日子,哭声便生生止住了。
看到她们发红的眼眶,温棠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好在她已经上了花轿。
花轿一路西行,两面卷帘覆下,温棠不知外面是何情况,但能听到百姓们的道贺声。
声声透着喜气。
可越是喜,她心里的烦乱就越盛。
不知谢矜玉何时来抢亲,外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不来,花轿都快到丞相府门庭了。
温棠敛眉,紧握的手掌内顿时冒出细密的冷汗,心头烦躁更甚。
就在她心里愈发空茫时,外头不知何人惊叫了一声。
“不好了,摄政王来抢婚了——”
“楼丞相和摄政王打起来了——”
惊叫刚落,便是兵荒马乱的纷乱之声响起。
接着,是兵戎相交的碰撞声。
声音厚重而激烈,交锋中,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声势如虹。
待所有声音落下,四周变得寂静无声。
就在温棠胡思乱想之际,一柄红缨枪轻轻挑开了花轿的卷帘。
刹那,明媚光线涌入,温棠下意识用团扇挡了挡眼睛。
谢矜玉正坐在马上,身着一袭耀红喜服,笑得慵懒恣意。
“大小姐,我来抢婚。”
“跟不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