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辰劫
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嫁与当朝大国师离墨寒的第十个年头。
国师府邸,朱漆大门高耸,檐角风铃在秋风中发出清脆却孤寂的声响。府内早已是锦缎铺地,明珠为灯,下人们屏息静气,穿梭忙碌,将每一处细节打理得尽善尽美。满园的红梅,并非当季,却不知他用了何种秘法,催得灼灼盛放,映照着皑皑白雪,红得刺眼,恍若泣血。整个皇城皆知,国师离墨寒清冷孤傲,执掌王朝祭祀占星,权势滔天,却能十年如一日,将我这个出身平凡的妻子,视若掌心珍宝,不曾纳一房妾室。
他曾说:“清漪,这世间万物,星移斗转,皆不及你眉间一点朱砂。”
他也曾在我病重垂危之际,逆天而行,以国师血脉为引,向天借命,在我腕间系上一条玄色丝绦,上绣繁复的保命符文。他当时面色苍白,唇边血迹未干,却依旧强撑着笑意,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微弱却坚定:“以此魂索为誓,离墨寒此生,与苏清漪性命相连,生死与共,唯卿一人。”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以为自己是这红尘俗世中最幸福的女子,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然而,所有精心编织的幻梦,都在今日,我这三十岁的生辰,彻底碎裂,碎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
因着他需入宫主持秋祭大典,需晚归,我心中惦念着城外寒山寺送子观音的灵验名声。成婚十载,我始终未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虽他从未出言责怪,反而时常宽慰,但我内心总怀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愧疚。于是,我瞒着他,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悄悄乘马车出了城,想去求个恩典,盼能早日为他开枝散叶。
行至寒山寺后山僻静的禅院厢房外,我却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地。
厢房的门未曾关严,留着一道缝隙。而就是透过那道缝隙,我看见了那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我的夫君,离墨寒。他并未穿着庄严的国师朝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正将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紧紧拥在怀里,急切地亲吻着,那般忘情,那般炽烈,与平日在我面前那个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的夫君判若两人。
那女子云鬓散乱,侧脸依稀可见姣好容貌,发出一阵娇媚入骨的轻笑。而离墨寒,我那个向来清冷自持的夫君,竟低笑着回应,嗓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沙哑与沉迷。
“小心肝……今日冒险前来,可知我心中煎熬?”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脚冰凉刺骨。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我不敢置信地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里面那对纠缠的鸳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直到那女子似有所觉,娇笑着想要掩上门,我才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个让我心碎欲裂的地方。一路上,我失魂落魄,侍女担忧的呼唤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街市上人群熙攘,偶尔能听到百姓对大国师离墨寒的称颂,说他神通广大,能沟通天地,是王朝的定海神针,且对夫人一往情深,是世间难觅的痴情种。
这些话,昔日听来是蜜糖,今日入耳,却成了穿肠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