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我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那个面色惨白、眼圈红肿的自己。桌上，放着他早早就命人送来的生辰贺礼——一件用南海鲛绡制成的华美衣裙，据说绣娘耗费三年光阴才得以制成，轻若无物，光华流转。他数月前曾神秘地告诉我，要在我生辰这夜，让我成为世间最美的女子，还要与我单独对饮，共赏星辰。
当时，他眼中闪烁的星光，如今想来，是多么巨大的讽刺。
我最终还是换上了那件鲛绡裙。镜中人，衣裙华美，容颜却憔悴不堪。我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走向已经摆好盛宴的花厅。
下人们果然都已悄然退下。花厅内烛火通明，离墨寒正挽着袖子，亲自将最后一道我喜爱的清蒸鲥鱼端上桌。他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见到我，眼中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爱恋，快步上前，执起我的手。
“清漪，生辰欢喜。”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夫人，穿这身真是美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却只看到一片看似深情的海洋。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目光却猛地定格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内侧——一个清晰的、暧昧的胭脂唇印，赫然在目！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似有察觉，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歉意：“可是为夫身上沾了油烟味？夫人稍候，我即刻便去沐浴更衣。”
“你……”我喉咙干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细微的声音，“今日……宫中祭祀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他答得从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清莲，“这是为夫特意为你寻来的暖玉簪，据说有安神养颜之效。来，我为你簪上。”
他小心翼翼地为我簪上玉簪，动作轻柔，仿佛我是易碎的瓷娃娃。若非那刺目的唇印和禅院中那不堪的一幕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我几乎又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情里。
就在我心中天人交战，几乎要忍不住质问他时，管家却引着一位不速之客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穿着素雅、容颜清丽的年轻女子，她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端的是楚楚可怜。
“国师大人，夫人，求求你们收留小女子吧！”她抽泣着诉说，自己名叫婉娘，原是城外农户之女，家中遭了灾，父母双亡，前来京城投亲不着，反被恶霸欺凌，幸得国师府的人路过出手相救，却也无处可去。
我看着她，总觉得有几分面熟，仔细回想，才记起似乎是三个月前，我与墨寒前往灾区赈灾时，顺手救下的一个孤女。当时安置了她，后来听说她去了城外的慈安局做些杂役糊口。
此刻，她虽衣衫略显凌乱，发丝微散，却更添几分柔弱风致。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行礼时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一小块殷红色的、形似蝴蝶的胎记！
而今天在禅院门口，那个被离墨寒拥在怀中的女子，抬手关门时，手腕上赫然也有着同样一枚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