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冰窖。原来，是她！
而离墨寒，此刻却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婉娘身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陌生与审视，随即转向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夫人心善，但府中规矩森严，岂是随意收留来历不明之人之地？”他顿了顿，对管家吩咐道，“拿些银钱，妥善安置这位姑娘，莫要委屈了。”
自始至终，他对待婉娘的态度，疏离而有礼，完全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婉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我，眼神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与挑衅，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我死死攥紧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脑海中，今日所见与眼前景象交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离墨寒见我脸色愈发苍白，只当我是身体不适，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坏了心情，连忙关切地扶住我，语气满是担忧：“清漪，可是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唤太医来。”
他眼中的焦急和关心，看起来是那么真实。我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冰冷。这个男人，他究竟有多少张面孔？哪一张才是真的？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轻声道：“无妨，只是有些乏了。你……不是还要去书房处理未完的公务吗？”
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似乎确认我并无大碍，才稍稍放心，柔声道：“嗯，还有些星象图需复核。你好好歇息，药要记得喝。”他又转身严厉地叮嘱了下人一番，务必精心伺候。
在他即将踏出花厅的那一刻，我望着他挺拔却陌生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轻声问：“墨寒，你还记得，我们成婚那日，你在漫天星辰下，对我立下的誓言吗？”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烛光下他的面容俊美依旧，嘴角勾起我熟悉的温柔弧度，语气笃定而深情：“自然记得。离墨寒对天起誓，此生唯爱苏清漪一人，星辰不落，此情不渝。清漪，今日可是又听了什么闲话，来试探为夫？”他笑着摇头，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永不改变。”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虚幻的笑，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离墨寒，你若负我，我会死的。”
他身形明显一僵，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与……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他快步走回来，用力将我拥入怀中，手臂收紧，仿佛要将我揉碎一般。
“胡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好生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松开了我，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廊庑的阴影里。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花厅里烛火摇曳，满桌珍馐早已凉透，散发着腻人的香气。腕间那条他亲手系上、号称能护我性命、连接我们姻缘的玄色魂索，冰凉地贴着皮肤。
我缓缓抬手，轻轻抚摸那冰冷的丝绦，心中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