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郑天雄的六十岁寿宴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宾客们的谈笑声在香槟的作用下逐渐高涨。

王董事第三次看表,金质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拉住匆匆走过的管家周伯,老郑去哪了?蛋糕都准备好了。

周伯的白手套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擦了擦额头,老爷说要去书房签份文件,马上就回来。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尖叫。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财经周刊的女记者林雯瘫坐在楼梯转角,手中的红酒杯摔得粉碎,酒液顺着大理石台阶缓缓流下。

陆沉放下手中的文件袋,快步走向楼梯。作为刑侦支队长,他对这种突发状况有着本能的警觉。虽然左腿的旧伤让他的步伐略显不自然,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书房的门虚掩着,陆沉推门而入,随即抬手拦住了身后的人群,现场保护。

郑天雄跪在书房中央的波斯地毯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掌心向上托着半截破碎的高脚杯。他穿着考究的黑色燕尾服,领结一丝不苟,只有歪斜的金丝眼镜和青灰色的脸色显示出异常。

苏晚晴蹲下身检查尸体,白大褂下露出一截黑色裙摆,死亡时间约四十分钟前。她翻开死者的眼皮,瞳孔异常扩散,疑似神经毒素。她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后颈的头发,注射痕迹,针孔位置很精准。

程野嘴里还嚼着三明治就闯了进来,领带上沾着明显的酱汁,查过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郑天雄最近在收购老城区地块,拆迁纠纷闹得沸沸扬扬。他弯腰查看书桌时突然顿住,头儿,你看这个。

半张泛黄的建筑图纸从书桌下露出一角,被红酒浸湿的右下角隐约可见新都计划1999几个模糊的字迹。

陆沉转身看向门口的管家周伯,这个动作让对方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郑先生最近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周伯的白手套不停地绞在一起,都是些生意伙伴。哦,上周有个退休医生来过,说是老城区的拆迁户。

书房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陆沉走出去,看见一个年轻侍应生正在收拾打翻的托盘。侍应生右手小指上缠着创可贴,制服的领针歪歪斜斜。

新来的?陆沉问道,声音平静。

侍应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中介公司临时派来的。

苏晚晴从书房探出身,技术科在吊灯上发现了微型摄像头,内存卡被取走了。她的目光扫过侍应生颤抖的手指,不过留下了半枚指纹。

侍应生猛地站起来,托盘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与此同时,二楼传来管家周伯的惊呼,保险箱!老爷的保险箱被打开了!

陆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程野紧随其后。保险箱的门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苏晚晴用镊子从锁芯里夹出一小片纸屑,这是乐谱,月光奏鸣曲的片段。她抬头看向陆沉,有人知道密码,取走了东西,又故意留下了线索。

程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那小子溜了,但掉了个东西。他摊开手掌,是一枚镀金袖扣,内侧刻着数字7。

陆沉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技术科的林小满在电话那头说,队长,查到郑天雄上个月拍下了一批市政档案,涉及二十年前的七人委员会。

陆沉摸出烟盒,金属表面冰凉。他突然想起父亲书桌抽屉里那张照片,七个男人站在未完工的建筑前,其中穿着警服的父亲站在最右侧。照片背面的日期,与今天正好相隔二十年。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宴会厅的灯光忽明忽暗。陆沉站在窗前,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一半。他注视着花园里逐渐离去的宾客,那些仓皇的身影在雨后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程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头儿,技术科在书房窗台上发现了这个。袋子里装着一片干枯的植物叶片,苏法医说可能是某种热带植物的叶子,本地很罕见。

陆沉接过证物袋,叶片边缘的锯齿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植物标本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父亲的书桌上也摆着类似的叶片标本。

查查本市的植物园和花卉市场。陆沉掐灭烟头,特别是最近三个月内的特殊植物交易记录。

苏晚晴从书房走出来,脱下手套,死者胃内容物检测出异常,含有某种生物碱成分。她停顿了一下,和十年前一宗未破的投毒案成分相似。

林小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队长,我查到七人委员会的名单了。其中三人已经去世,两人在国外,还有两人。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其中一个是现任城建局副局长张明远。

陆沉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建筑图纸上。被红酒浸湿的纸面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印章痕迹。他掏出手机,调出父亲那张老照片进行比对。照片中七个人站立的未完工建筑,与图纸上的设计轮廓惊人地相似。

把证物都带回局里。陆沉将烟头按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通知鉴证科加急处理。

程野点点头,转身去安排车辆。苏晚晴站在窗前,月光重新照亮她的半边侧脸。她看着陆沉将最后那支烟放回烟盒,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