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第一夜,便是夜宴。
宫人将宋若微安排在最末席,离主位如此之远,几乎要坐到殿门口去了。这般安排,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来自边陲小国的和亲公主,地位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才人。
宋若微却浑不在意,优雅地执起酒杯,细细品味。这酒香醇甘冽,是上好的玉液琼浆,可入口的瞬间,她却察觉到一丝异样的苦涩。
抬眼望去,主位上的太子周景煜正在与臣子们谈笑。他一身玄色蟒袍,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之气。然而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始终笼罩着一层寒霜,不曾有过丝毫温度。
忽然,周景煜的手一颤,手中的玉杯应声而碎。酒水溅在案几上,如血般殷红。
"太子殿下!"左右侍卫惊呼。
宋若微的目光落在周景煜的右手上。那修长的手指上,有一处剑茧的位置,莫名地熟悉。
"又是老毛病犯了。"贵妃娘娘轻叹一声,"来人,扶太子去偏殿休息。"
然而周景煜却摆摆手:"不必。"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内爆发。左右侍卫顿时被震退数步,竟无人敢靠近。
宋若微蹙眉。这症状,她再熟悉不过了。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曾在边疆遇到一个重伤的少年将军,也是这般症状。当时她用银针为他疗伤,那少年临走前说:"他日若在京城相见,必有重谢。"
难道......
不等她多想,周景煜已经痛得弓起身子,额头渗出冷汗。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
"诸位请让一让。"宋若微站起身,提着裙摆向主位走去。
"大胆!"贵妃厉喝,"太子身边岂是你能靠近的?"
宋若微置若罔闻,继续向前。当她距离周景煜还有三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要知道,太子有个怪癖,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三尺之内,否则必遭重创。
然而,周景煜却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未动手。
宋若微取出银针,动作利落地在他后颈和太阳穴各扎了一针。霎时间,周景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这是......"他低声道。
"清心定神针。"宋若微淡淡道,"五年前在凉州边境,我曾用过一次。"
周景煜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的寒霜仿佛在一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是你......"
宋若微微微一笑,福身行礼:"凉州宋若微,见过太子殿下。"
殿中一片哗然。众人都没想到,这个被安排在末席的和亲公主,竟是第一个能近太子身三尺而不被震开的人。更让人惊讶的是,太子似乎认识她?
"好大的胆子!"贵妃突然站起身,"竟敢对太子用针,来人,把她拿下!"
"且慢。"周景煜抬手制止,"本宫觉得好多了。宋小姐的医术,确实高明。"
贵妃脸色难看,却不好再说什么。
宋若微正要退下,忽见贵妃身边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正好泼在她的裙摆上。
"奴婢该死!"那宫女连忙跪下请罪。
宋若微低头看了看,那酒水竟在锦缎上留下了淡淡的青色。她眼中寒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果然,这杯酒里也下了毒。
"无妨。"她笑道,"只是毁了件衣裳而已。"
回到座位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主位上的周景煜。他确实就是五年前那个少年将军,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凉州边境?太子不是一直在京中习政吗?
周景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显然,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当年那次相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夜宴散后,宋若微刚回到寝宫,青萝就急匆匆地跑来:"小姐,太医院传来消息,说太子点名要您调配安神香。"
宋若微挑眉:"这么快?"
"是啊。"青萝压低声音,"奴婢听说,太子从边疆回来后,就一直被这种症状困扰。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今日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快就缓解了。"
"边疆......"宋若微若有所思,"查到他为什么会在凉州边境吗?"
青萝摇头:"这事说来蹊跷。按理说太子一直在京中,可是五年前确实有过一段时间不见人影。朝中还传言说他染了重病,闭门静养。"
"原来如此。"宋若微眼中精光一闪,"去准备香料吧。既然太子看重我的医术,那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青萝领命而去,宋若微则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太子宫。
五年前那场相遇,绝不是巧合。而今日的重逢,也不会这么简单。
周景煜,你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