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浸过脚踝,刺骨的寒意让宋浩混沌的意识猛地一清。
他几乎是从后山那陡峭的坡道上滚爬下来的,浑身沾满了泥污、草屑和划破的血痕,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更是干渴得像要冒出烟来。那株叶片赤红、根须带着金线的赤血草,被他死死攥在手里,仿佛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扑到这条穿村而过的浅溪边,他顾不得形象,整个脑袋都埋进清冽的溪水里,贪婪地大口吞咽。冰凉的溪水冲刷着喉咙,暂时浇灭了那股灼烧感,也稍稍缓解了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引发的剧烈头痛。
“呼…呼…”他抬起头,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颊滚落。疲惫如同山洪般席卷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但意识深处,却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缓慢滋生。那是精神力的自然恢复,虽然缓慢,却实实在在。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株在阳光下仿佛流淌着火焰的赤血草,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成了!第一步,虽然险之又险,但终究是迈出去了!
不敢多歇,宋浩挣扎着起身,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朝着张伯家踉跄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身体透支到了极限,但三天倒计时的阴影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
当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张伯家门口时,焦急等待的张伯几乎是扑了出来。看到宋浩手中的赤血草,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激动得嘴唇哆嗦,一把抢过草药,双手颤抖地捧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真…真的是赤血草!金线根!老天开眼啊!”张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猛地抬头看向宋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孩子!你…你怎么样?伤着了没有?”
宋浩虚弱地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快!老婆子!快按宋小哥说的方子熬药!”张伯顾不上多问,转身朝屋里急吼。他老伴早已烧好了水,闻言立刻接过赤血草,按照宋浩之前口述的“冰火散”简化版(只取了赤血草一味主药,辅以几味张伯家现成的温和草药)开始处理熬煮。
屋内,小石头烧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微弱,情况确实危急。
宋浩被张伯扶进屋里,靠墙瘫坐着,闭目调息。精神力像干涸的河床,缓慢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他一边忍受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一边被动地接收着周围村民纷杂的心声。
**‘张老头家那小崽子怕是不行了…唉…’**
**‘宋家那病秧子回来了?浑身是泥,像从鬼门关爬出来似的…’**
**‘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红彤彤的…’**
**‘哼,肯定又去偷鸡摸狗了!这种祸害怎么还不死?’** (这是宋虎的心腹在附近窥探)
**‘黑熊哥说了,三天后就来收人…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恶意的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地钻进脑海,让宋浩本就疲惫的神经更加刺痛。他强行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恢复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苦涩中带着奇异清香的药味在屋里弥漫开来。张伯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小陶碗,里面是熬得浓稠、颜色暗红的药汁。他和老伴合力,一点点将温热的药汁喂进小石头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噼啪的轻响和老人紧张的呼吸声。
突然!
“哇——!”昏迷中的小石头猛地抽搐了一下,张口吐出一大口带着腥气的黑色粘稠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张伯老伴差点把碗摔了。
“石头!我的宝儿!”张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吐完之后,小石头急促的喘息竟奇迹般地平稳了一些!原本烧得滚烫通红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层赤色!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令人揪心的高热,正在迅速消退!
“热…热退了!真的退了!”张伯颤抖着手去摸孙子的额头,激动得老泪纵横,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闭目调息的宋浩,“宋小哥!退了!真的退了!你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啊!”他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宋浩连忙伸手虚扶:“张伯…使不得…”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看到小石头情况好转,他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了一分。这险,冒得值!
“大恩不言谢!”张伯抹了把眼泪,眼神无比郑重,“宋小哥,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张猎头的地方,水里火里,绝无二话!”他顿了顿,看着宋浩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破烂的衣衫,立刻道:“你歇着!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再找件干净衣裳!”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飘着油星的肉汤(张伯珍藏的腊肉)和两个粗糙但厚实的杂粮饼子送到了宋浩面前。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宋浩来说,这无异于珍馐美味。他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起来。食物下肚,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身体的虚弱感被稍稍驱散了一些。
张伯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套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让他换上。
吃饱喝足,换了干净衣服,宋浩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但呼吸已经平稳的小石头,知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三天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开始下一步。
“张伯,小石头应该没事了,按时喂点清粥,多休息就好。我先回去了。”宋浩起身告辞。
“宋小哥,你身子还虚…”张伯满是担忧。
“不碍事,歇歇就好。”宋浩摆摆手,目光扫过张伯挂在墙上的猎刀和几捆坚韧的老山藤,“张伯,借您刀和藤绳用用,过几日还您。”他需要一个趁手的工具和攀爬的保障。
“拿去!尽管拿去!”张伯二话不说,解下自己那把磨得锋利的猎刀,又挑了一捆最结实的山藤递给宋浩,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宋浩接过刀和藤绳,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张伯的体温和承诺的分量。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张家。
重新走在村中的土路上,宋浩的状态和来时已判若两人。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腹中有食,身上有衣,更重要的是,他有了第一个坚实的立足点——张伯的信任和承诺。这比任何金银都珍贵。
他刻意放缓脚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路边的村民和低矮的屋舍。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扩散开去。这一次,他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那些纷杂的心声,而是有意识地集中精神,努力去“倾听”更远处、更细微的念头,如同在嘈杂的集市里分辨特定的声音。
头痛依旧存在,但似乎比最初时减轻了一些,范围也隐隐扩大到了十丈左右。
**‘宋家那小子从张猎头家出来了?气色好像好了点?’**
**‘张老头家孙子好像救活了?真是奇了…’**
**‘呸,走了狗屎运罢了!看他能得意几天!’** (宋虎的心声,充满了嫉妒和恶毒)
**‘黑熊哥那边…得去报个信…’** (另一个鬼祟的声音)
**‘唉,老婆子藏的那块石头…也不知道是啥…压在箱底多少年了…可别让耗子啃了…’** (一个苍老、带着点絮叨的女声从路边一间更破败的茅屋传来)
宋浩的脚步微微一顿。石头?压在箱底?他不动声色地朝声音来源瞥了一眼,是村尾独居的孤寡老人李婆婆家。他记下了这个信息。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着兴奋的低声交谈钻入他的耳朵,伴随着轻微的、像是挖掘泥土的窸窣声。
**‘哥…这…这石头真亮!跟上次镇上王掌柜收的那块有点像…’**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这山涧底下还有!挖!多挖点!回头去镇上问问…要是真值钱…嘿嘿…’**
**‘可…这地方湿滑得很,水又凉…’**
**‘怕啥!富贵险中求!快挖!’**
声音来自村子西头靠近后山的一条偏僻山涧方向。亮晶晶的石头?值钱?宋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集中精神朝那个方向“听”去,但距离有些远,只能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兴奋念头和挖掘声。
灵石?矿脉?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浮现在宋浩脑海!如果是真的…这将是泼天的富贵!也是他翻身的最大资本!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没有立刻朝山涧方向去。现在过去太显眼,而且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他需要更稳妥的计划。
宋浩继续朝着自己那间破败的茅屋走去,步伐沉稳了许多。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回到那间依旧冰冷、充满霉味的破屋,宋浩没有立刻躺下休息。他将张伯的猎刀仔细擦拭,挂在墙上。坚韧的山藤盘好放在角落。然后,他走到那张咯吱作响的破木床边,掀开发霉的草垫,从最底下摸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着的、薄薄的、边缘已经磨损卷起的册子。
封面上是几个模糊的墨字:《基础吐纳图解》。
这是原主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据说是年轻时在镇上做工偶然所得,可惜残缺不全,原主尝试过无数次,连一丝气感都未能捕捉。
宋浩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上面是简陋的人体经络图和一些晦涩的口诀,墨迹模糊,关键处还有缺损。若在以前,他看这些如同天书。但此刻,当他凝神静气,集中精神看去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晦涩的经络图,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自动勾勒、连接!那些残缺的口诀,其核心的灵力运转路径,竟在他强大的精神力推演下,隐隐浮现出合理的轨迹!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不再是完全无法理解!
这就是精神力强大的优势!对功法本质的理解力远超常人!
宋浩眼中爆发出精光。他不再犹豫,按照图解上的姿势盘膝坐下(尽管简陋的床板硌得慌),五心向天,摒弃杂念,开始尝试引导那微弱的、刚刚恢复了一丝丝的精神力,按照脑海中推演出的最可能的路径,去感应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灵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茅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宋浩悠长而微弱的呼吸。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身体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和身体的疲惫。
但渐渐地,在精神力的极致专注下,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感知。
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些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细小的光点。它们五颜六色,极其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这就是…灵气?!
宋浩的心神一荡,差点从入定状态脱离。他连忙稳住心神,尝试着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些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青色光点(木属性?),按照推演出的路径,缓缓向自己的小腹丹田位置汇聚。
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清凉气息,艰难地穿透皮肤,沿着模糊的经络路径,缓慢地向丹田流去。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消耗的精神力却很大。
不知过了多久,当丹田位置终于汇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感时,宋浩猛地睁开眼!
成了!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确确实实是引气入体!踏入了修炼的门槛!身体深处那沉重的虚弱感,似乎也因为这丝微弱气流的滋养,而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在宋浩心中熊熊燃起!
然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寂静的茅屋外!
“宋浩!给老子滚出来!”一个嚣张跋扈、宋浩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充满了恶意和迫不及待,“村里丢东西了!有人看见是你偷的!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