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辞的心跳骤停。她一把扯下披肩,指尖抚过那个指甲盖大的破洞,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 “好好护着” 的叮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你能不能小心点!” 她的声音发颤,连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激动 —— 平时谈客户被刁难都能笑脸相迎,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满桌的笑声突然停了。雪茄男愣了愣,随即嗤笑出声,唾沫星子溅在桌布上:“不就块破布吗?多大点事儿!赔你件新的,香奈儿还是爱马仕?报个数!”
“这不是破布。”
清润的男声突然响起,那个穿棉麻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细密的针孔,一看就是常年做手工的。“这是双绉丝光绸,至少有五十年历史了。”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焦痕,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玻璃,“能补,我家传过苏绣的法子,绣朵花就能盖住。”
慕清辞愣住了。在上海这地方,东西坏了只会想着换新,“修补” 早成了上世纪的词汇。她打量着男人,他眼里没有敷衍的客套,只有对老物件的珍视,像极了外婆当年擦拭旧银簪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沈砚书。” 他递过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边缘还卷着角,上面印着 “工艺雕刻师”,地址是建国西路老洋房的阁楼,“明天我来取披肩?或者你送过去也行,我正好在工作室。”
“我送过去吧。” 慕清辞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唐突,赶紧补充,“顺便…… 看看你的工作室,说不定以后有合作的可能。”—— 天知道她根本没想过合作,只是突然想看看,能说出 “修补” 的人,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沈砚书的阁楼在建国西路的老洋房里,爬楼梯时木板 “吱呀” 作响,像在唱一首老调子。推开门的瞬间,慕清辞的眼睛亮了:阳光从老虎窗照进来,在堆积的木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木香,比高级香薰好闻一百倍。墙上挂着泛黄的苏绣图谱,桌上摆着半雕好的木梳,莲纹已经初具雏形,每一刀都刻得格外认真。
“随便坐,地方小,别嫌弃。” 沈砚书搬过个木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又红了,“刚租的,还没收拾好,到处都是木头屑。”
慕清辞没坐,她蹲在桌前盯着绣线盒看 —— 里面的丝线按颜色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捆靛蓝,和她的披肩颜色一模一样,连褪色的程度都相近。“你怎么会有这种老线?现在很难买到了。”
“我爸寄的,我妈当年是苏绣绣娘,这些是她留下的。” 沈砚书拿起线轴,指尖灵活地穿针引线,银针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这种老线颜色正,新线调不出来那种温润的感觉。” 他说着突然停住,耳朵红得能滴血,“我不是要查你家隐私,就是…… 觉得你懂老物件,不像其他人,只知道看牌子。”
慕清辞忍不住笑了。这男人,做手工时眼神亮得惊人,一说话就像个害羞的高中生,倒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商人可爱多了。“多久能补好?我不急着用。”
“三天吧。” 沈砚书低头穿针,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我得先把焦痕处理掉,再绣朵青莲盖住,这样既不突兀,也配你的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