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疏月手捧着一束百合花,背着个硕大的藏蓝色布包,局促地站在那扇雕花铁门前。
她仰头望着这座掩映在梧桐树影中的三层别墅。晨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灰白色的外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别墅并不张扬,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她知道,这不是沈家公馆,可能只是沈砚知偶尔休息的地方。
门前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尽头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泳池,池水在阳光下泛着宝石般的蓝。
奇怪的是,大门竟然虚掩着。
“有人吗?”她轻轻推开雕花铁门,踏上那条鹅卵石小径。
没有人应答她。
她不敢直接去敲门,徘徊着走到泳池边。
泳池边趴着只可爱的西施犬,头顶的毛还扎了个小揪揪。
应该是女孩子吧?她蹲下身来,放下布包,指尖轻轻抚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身体。
“乖乖,谁给你扎的辫子?”她看着小狗头上的揪揪,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会是沈砚知吧?她脑海里浮现出他戴着玉扳指的手给狗狗扎辫子的样子。
笑得更起劲了。
那狗狗舒服地呜了一声,翻转过肚皮给她摸。
她笑嘻嘻地继续挠着小家伙的肚皮,小家伙舒服得“咕噜咕噜”。
忽然,她注意到它的肚皮上有个蝴蝶状的花纹。
怎么这么像花花?难道……
她眼神蓦地亮了亮。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
如果花花还活着,都有二十岁了。
西施犬一般没有那么长的寿命,而且这只西施犬明显没有那么大的年纪。
“你给我告诉沈钧山,赶紧让那女人滚到燕京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一个烦躁的男声从别墅里传来。
门“砰”得一声被踹开。
林疏月抬眸,正对上那双素来沉冷的眼眸里翻涌的怒火。
她挠着西施犬的手指忽然僵住了。
“谁准你摸我的狗。”沈砚知冷冷地俯视她。
林疏月蓦地缩回了手。那小狗翻过身来,对着沈砚知直摇尾巴。
她慌忙站起身,百合花束在她怀中轻晃,水珠从花瓣滴落,在她胸前的丝质衬衫上洇开一小片水痕。
沈砚知的眼神暗了暗。
“我,我是来...”她局促地开口。
“我知道。”沈砚知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百合上,“带花做什么?”
“百合有安神的功效,想着放在你床头。”林疏月低头看着脚尖,“你不是失眠么…”
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床头?”沈砚知眯起眼睛。
林疏月从脸红到脖子根儿,头垂得更低了。
却只听到他嗤笑一声:“你倒是敬业,林医生。”
他转身往别墅里走:“进来吧。”
林疏月蹲下身最后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才小跑着跟上他。
即将跨入门槛的瞬间,沈砚知突然转身。林疏月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怀中的百合花束掉落,花瓣散落一地。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
他却顺势扣住她的腰,欺身而上,他身体的重量压得林疏月连连后退几步。
“哗啦——”
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泳池。
水花四溅。林疏月的丝质衬衫瞬间湿透,单薄地贴在身上。
她惊慌失措地挣扎,却被沈砚知牢牢禁锢在怀中。
“别动。”他淡定地轻笑一声,“水不深。”
林疏月这才发现池水只到她的胸口。
她抬头,正对上沈砚知近在咫尺的脸。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她的锁骨上,激起一阵战栗。
“你故意的!”她看着他脸上促狭的笑意,气得脸颊绯红。
沈砚知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衬衫上。白色的布料变得透明,隐约可见里面藕荷色的内衣。
“看什么看。”林疏月慌忙捂住胸口。
沈砚知嘴角笑意更深:“遮什么遮。”
“你身上什么我没看过。”
林疏月脸涨得通红,手还死死地护在胸前。
“不过你现在的样子,比穿那件红裙子还好看。”
他俯身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流氓!
林疏月心里暗骂一声,又羞又恼。却听见岸边传来“汪汪”的叫声。那只西施犬正焦急地在池边转圈,小揪揪都晃散了。
“花花。”她下意识喊。
沈砚知一把抱起她上了岸。
林疏月骤然离开恒温的池水,初春的风微凉,吹得浑身湿透的她直打寒战。但她顾不得别的,只扑过去捡起了地上那个藏蓝色的布包。
还好这个没湿。
她蹲在地上,指尖轻抚磨得有些发白的布面。
“你怎么背这包,跟个小老太太一样。”
沈砚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嘴为什么总这么毒?
林疏月忿忿地抬头想反击。
却在看见他此刻的样子时,呼吸凝滞。
沈砚知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胸肌轮廓。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悬在微抿的薄唇上。
薄唇,是薄情之相。
她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心里忽然一紧,却又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睛。
他已经在她身边蹲下身来,虽然因为体型差,她还是不得不抬头看他。
那双和林疏白有三分相似的眼睛,此刻沾着潮湿的水汽,竟让人错觉含情。
她忽然很想在这双眼睛里找到自己。
“看够了吗?”沈砚知挑眉。
林疏月回过神来,又低头打开布包检查,努力收拾起所有纷乱的思绪。
幸好里面的银针包和药材都没湿。这个藏蓝色的布包虽然旧了点,但装药材最合适不过。
“还好,还好,你的药都没湿。”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沈砚知忽然把那布包抢了过去,挂在肩上,悠悠站起身来。
一个清贵骄矜的男人身上挂了一个村妇的包。
这个画面非常滑稽可笑。
林疏月噗嗤一笑,也站起身来,直对着他伸出手:“还给我。”
“不是给我的么?”他突然像个小孩子保护玩具似的按住那个布包。
“笨蛋,一会儿要煎药给你…”
“阿嚏…”
话没说完,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沈砚知皱眉,一把抱起她就往别墅里走。
“沈砚知,你干嘛!”林疏月在他怀里挣扎,他身上的檀香味再次让她感到眩晕。
“进去换衣服。”他抱住她的手收紧。
那只西施犬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脚边。
“花花...”她又一次小声喊。
沈砚知脚步一顿:“它不叫花花。”
“那叫什么?”
“丫丫。”
“...…”
林疏月沉默片刻,忽然在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过放肆,感觉抱着她的沈砚知整个人也在跟着她抖。
“有那么好笑吗?”
“有。”她看见他抽搐的嘴角,笑得更加大声。
她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那只叫丫丫的小狗绕在沈砚知脚边欢快地摇尾巴。
沈砚知抱着她走进别墅。
她微微一愣,止住了笑声。
挑高的客厅里,一整面墙都是仿古的博古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青花瓷瓶和紫砂茶具,每一件看着都价值不菲。
正中央挂着一幅寒梅图,笔触清瘦遒劲,墨色浓淡相宜,颇有气韵。
她注意到画上的落款,一行娟秀的字迹:裴氏疏影。
她心下了然,果然是裴家人,才有这样不凡的手笔。
三代为门,五代为阀,七代为家。
江州裴氏,就是这样的世家大族。
百年前兴办实业,战时捐建医院,如今连江城市立医院的匾额,都是裴家老太爷的亲笔。
江城至今,都仍有一条街巷,名叫裴巷。
林家的老宅,倒是因缘巧合,就正在裴家老宅的隔壁。
小时候,爷爷都曾跟她描述过当年那场轰动江城的婚礼,十里红妆从裴巷一直铺到沈家公馆。
她听哥哥说过,沈砚知的母亲,是裴家主支的女儿。
和母系的裴家比起来,沈砚知父系的沈家甚至都只能算是新贵。
可惜沈砚知的母亲去得早。
能画出这样寒梅图的人,一定是满腹才华、蕙质兰心的。
她在他怀里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寒梅图右下方那一幅字上。
笔锋转折处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却又暗藏风骨。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幅字的内容,就被沈砚知抱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