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雨倾盆,王强在众目睽睽下被纪委带走。

铐上双手那一刻,他对着江枫嘶吼:“你以为扳倒我就完了?青川的天,你捅不破!”

漫天雨幕中,江枫看见陈建国站在指挥部窗前,手里端着的茶杯突然摔得粉碎。

暴雨倾盆,像是天河被捅了个窟窿,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碎石,疯狂冲刷着青川镇残破的街巷。天空压得极低,浓重的铅云翻滚,时不时被惨白的闪电撕裂,旋即又被滚雷砸得粉碎。这雨从昨夜开始就没停过,下得人心惶惶,下得天地间只剩下这狂暴的喧嚣和刺骨的湿冷。

临时救灾指挥部所在的镇中学教学楼二楼,此刻却陷入一种奇异的沸腾。压抑得太久的喘息,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屋顶。

“王强!你的问题大了!”

县纪委副书记老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穿透雨幕与嘈杂,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他面无表情,抖开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纸张,声音清晰而冰冷:“经县纪委常委会研究并报县委批准,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相关规定,现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请你配合组织调查!”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砸落。

哗——

人群瞬间炸开锅,如同滚油里泼入冷水。惊愕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呼,还有几声压抑不住、发自肺腑的叫好,交织在一起,又被更密集的雨声粗暴地压了下去。无数道目光,饱含着愤怒、希冀、还有长久被压抑后的释放,像淬火的钢针,齐刷刷刺向廊柱阴影下的那个身影——王强。

王强的脸在昏沉的天光里,白得像一张揉皱的劣质宣纸。他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油汗混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淌,平日里那眯缝着、总带着点算计和傲慢的小眼睛,此刻惊恐地瞪圆了,死死盯着那张宣告他政治生命终结的文件。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喉结上下滚动,却只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脚步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硌得生疼。

两个身穿深色夹克、神情肃穆的县纪委工作人员,如同两座沉默的山,早已一左一右钳住了他的手臂。动作精准、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感。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王强汗湿的手腕,“咔哒”一声脆响,在喧闹的雨声背景中竟异常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这声音,如同大火燎原时投入的最后一捆干柴!

“好!抓得好!”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猛地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王扒皮!你也有今天!俺娃当年没药救,就是你!就是你卡着上面给的救命钱!”他情绪激动,挥舞着枯瘦的胳膊,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肆意流淌。

“老天爷开眼啊!囤的那些米面油呢?拿出来啊!”一个抱着面黄肌瘦孩子的妇人尖声哭喊,声音凄厉。

“救灾物资都敢贪!良心喂狗了!”

“青川的蛀虫!”

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怨恨、绝望、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愤怒的控诉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往前涌,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乡亲们!冷静!冷静!”吴明洪钟般的声音炸响,他带着几个镇干部和派出所民警奋力组成人墙,双臂张开,死死拦住激愤的群众,“相信组织!相信纪委!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救灾!雨太大了!大家都散开!散开!”

混乱中,王强被两名纪委干部死死夹在中间,半拖半推着朝停在操场边缘的黑色公务车走去。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他脸上、身上,崭新的西装瞬间湿透,紧紧裹在他发福的身体上,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昔日的“土皇帝”威风。

就在他被粗暴地塞进车门前的一刹那,王强猛地挣扎着扭过头。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穿过密集的雨帘,穿过激愤的人群,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二楼那扇敞开的窗户后面——江枫的身上!

雨水冲刷着他扭曲的脸,那双眼睛里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狞笑。

“江枫——!!!”

王强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嚎叫,竟然盖过了沉闷的雷声和嘈杂的人声,清晰地撕裂雨幕。

“你以为扳倒一个我,就他娘的完了?!哈哈…哈哈哈!天真!幼稚!青川的天,你捅不破!永远也捅不破!”

他喘着粗气,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溅,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

“‘蛇’还在游!‘伞’还在撑!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老子在里边等着!等着看你栽大跟头!摔得粉身碎骨!等着——!”

最后那一声拖长的嘶吼,充满了歇斯底里的诅咒意味。吼完,他阴鸷的目光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窗户旁边,那个一直沉默伫立的身影——陈建国——瞥了一眼。

那一眼,快如闪电,却比千言万语都更恶毒。

随即,他被一股大力狠狠按进漆黑的车厢。“砰!”沉闷的车门关闭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风雨和喧嚣。黑色轿车猛地发动,车轮碾过操场上的泥泞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如同逃离地狱般,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暴雨深处。

操场短暂的死寂被更大的喧哗取代。人群冲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咒骂着,欢呼着,复杂的情绪在暴雨中发酵。但二楼窗后的江枫,却感觉一股寒气顺着湿透的脊背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比雨水冰冷百倍。

王强那疯狂怨毒的诅咒,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蛇’?‘伞’?”这两个狰狞的字眼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搅动着更深的黑雾,“他最后看的那一眼……是陈书记?!”

江枫猛地转头,看向身旁沉默如山的陈建国。

陈建国依旧站在窗前,一手扶着冰冷的窗框,目光投向外面的暴雨和尚未散去的人群。他站得笔直,仿佛一尊历经风雨的石雕。只是,江枫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那只端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正从指尖一直传到手腕。那只用了很多年、杯壁磨得发亮的搪瓷缸子,那只他开会时总不离手、象征着某种沉稳权威的旧茶杯……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搪瓷缸子毫无征兆地从他那颤抖的手指间滑脱,狠狠砸在潮湿的水泥窗台上,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褐色茶水混着茶叶沫子,猛地泼溅出来,晕染开一大片污渍,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那洗得发白的深蓝色裤腿上,留下几点醒目的暗痕。

陈建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惊醒,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缓缓地、近乎僵硬地低下头,凝视着地上那摊狼藉的碎片和茶水,厚重的眼皮耷拉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久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凝固在那摊破碎的茶水前。

窗外的暴雨声、操场上的喧哗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那摊茶水在冰冷空气中缓缓蒸腾起的一点微弱热气。

吴明带着一身水汽和外面的喧闹气息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凝固的画面:江枫脸色微白,目光复杂地盯着窗外雨幕深处;而陈建国,他们的老书记,背影僵直,正对着窗台上一滩破碎的搪瓷和一汪迅速冷却的残茶。

“都处理好了,暂时稳住了。”吴明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洪亮地打破了沉寂,“县里调拨的帐篷、棉被、粮油第一批已经冒雨送到镇口了!还有市里紧急支援的医疗队也到了!”他的语气带着一股绝境逢生的振奋,“老王八蛋一倒,路都通了!老天爷都帮咱们清障!”

这消息如同强心针。办公室里几个疲惫不堪的干部眼睛瞬间亮了,低声议论起来,气氛总算活络了些。

陈建国这时才像是被吴明的大嗓门彻底唤醒,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震了一下。他慢慢转过身,脸上那惯常的、如同青川厚重山峦般的沉稳表情重新砌了起来,只是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压下去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好!好啊!”陈建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振奋,“物资到了就好!吴镇长,立刻派人接应,清点入库,按之前核实好的受灾情况,第一时间分发下去!医疗队,马上安排进驻各临时安置点,尤其是老人小孩多的地方!一刻都不能耽误!”他挥着手,恢复了一镇主官雷厉风行的做派,条理清晰地布置着工作。

“是!书记!”吴明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陈建国布置完,目光转向依旧立在窗边、侧影显得有些单薄的江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如同冰雪在阳光下缓缓消融,嘴角罕见地向上牵动,勾勒出一个久违的、真正带着暖意的弧度抬起那只厚实、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一下一下拍在江枫的肩头。

那手掌宽厚而沉重,带着信任的温度和力量。

“小江!”陈建国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欣慰和激赏,“干得漂亮!这次救灾,还有揪出王强这只大蛀虫,你是头功!临危不乱,敢担责任,有勇有谋!好啊!给咱们青川的干部,争了口气!也给老百姓,真正办了件大实事!”

他用力地又拍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枫,仿佛在看一块终于被打磨出光彩的璞玉:“稳住!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本事,才是最过硬的!记住这份担当!青川的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有闯劲、有正气的年轻人扛起来!”

“谢谢陈书记信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离不开您和同志们一起顶着压力往前冲。”江枫稳住心神,压下心头关于王强诅咒和陈建国那反常碎裂茶杯的疑云,语气诚恳而谦逊,“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物资最快送到乡亲们手里。”

“对!心思用在正地方!”陈建国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众人,声音洪亮,“都听见了吗?困难还在前头!拿出精神头来!各司其职,确保物资分发到位,安抚好人心!谁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乱伸手,王强就是下场!散会!立刻行动!”

干部们轰然应诺,纷纷抓起笔记本和雨具,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被激起的干劲,快步冲出办公室,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远去。

办公室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窗外的暴雨声依旧哗哗作响。

吴明落在最后,看着人都走光了,才凑到江枫身边,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叼上一支,却没点燃。“妈的,‘蛇’‘伞’?”他压低声音,粗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窗外王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死到临头还放狗屁!想吓唬谁?”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江枫,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长辈般的关切和警醒,“小子,别被那老王八蛋的疯话乱了心神。咱们今天扳倒他,证据链是铁打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王强就是那条最大的缝!他背后就算真有‘伞’,也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吴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历尽世事打磨出来的沧桑智慧:“不过,枫娃子,”他语气一转,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刚出头的椽子容易烂,风头太劲了,就得格外小心脚下的路。堤坝溃塌,往往是从一个不起眼的蚁穴开始的。往后做事,眼睛要更亮,步子要更稳。”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江枫的胸口:“心里的弦,得绷紧了。但也别怕!天塌下来,只要咱们站得直、行得正,总有个高的顶着!邪不压正,这是老理儿!”

江枫迎上吴明那双真诚而带着忧虑的眼睛,心头沉沉压着的那块冰,仿佛被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和灼热的关切融化了一角。他用力点点头:“吴叔,我明白!”

“明白就好!”吴明用力拍了拍江枫另一侧肩膀,“走!去盯着卸物资!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他不再多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外套,大步流星地冲进了走廊的雨雾中。

江枫没有立刻跟上去。他独自站在重新陷入寂静的办公室里,走到那扇敞开的窗前。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

操场上,人群因王强被捕而引发的骚动已经平息。穿着雨衣、打着伞的镇干部和村民们正在吴明洪亮的指挥声中,排成了几列歪歪扭扭的队伍。几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停在泥泞的操场边缘,车灯在暴雨中划出几道昏黄的光柱。人们小心地传递着帐篷帆布包裹、沉重的米袋、成箱的方便面和矿泉水……秩序正在恢复,一种劫后余生的希望,在冰冷的雨水中悄然滋生、传递。

这忙碌的景象,暂时驱散了江枫心头的一些阴霾。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雨水腥味的潮湿空气,转身准备下楼参与分发工作。刚走到门口,一个浑身湿透、脸色焦急的年轻办事员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江…江助理!县里紧急电话!是张秘书!说要立刻跟陈书记汇报!”办事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

张秘书?县委书记的大这个节骨眼上…难道是王强案有后续?还是…?

江枫心头一跳,立刻闪身让开:“书记在办公室!”

办事员冲进去汇报了。江枫站在走廊里,隐约听到陈建国低沉地应了一声“嗯,接过来”。他脚步略缓,正犹豫是继续下楼还是稍作等待,另一个浑身泥点、显然是刚从安置点跑来的年轻干部又急匆匆找到了他。

“江助理!可找到您了!李…李秀兰医生那边,需要您赶紧过去一趟!”年轻干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安置点那边…她…她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

秀兰?江枫的心瞬间揪紧。从王强被抓到现在,他几乎没顾上想她。她一直在最前线,目睹了多少惨状,又承受了多少压力?尤其是在王强倒台前,她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在阻挡那个混蛋伸向救命物资的黑手!

“怎么回事?说清楚!”江枫语气急促。

“就是…就是听说王强被抓了之后,她…她好像一直在给一个小娃子处理伤口,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就抱着那小娃子,哭了…”年轻干部有些手足无措地描述着,“哭得…哭得挺厉害的…旁边的人都劝不住…有人喊您过去看看…”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痛楚猛地攫住了江枫的心脏。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当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当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愤怒、恐惧和最终沉冤得雪的一点点释然交织在一起…秀兰她扛了那么久,撑了那么久,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我马上去!”江枫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和陈建国打招呼,拔腿就冲进走廊,朝着安置点的方向狂奔而去。脚下的积水被他踩得哗哗作响,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股灼热的焦急和怜惜。

临时安置点设在相对完好的镇初中几间大教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汗味、还有粥水的温热气息。疲惫不堪的灾民们挤在简陋的地铺上,或者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脸上交织着麻木、悲伤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江枫几乎是撞开那扇虚掩的门冲进去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李秀兰。

她蹲在地上,背对着门口,身上那件白色的医生大褂早已沾满了泥污、药渍和暗红的血痕,皱巴巴地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头上缠着纱布的小女孩。小女孩似乎睡着了,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而李秀兰,肩膀正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胸前浸染着污渍的白大褂上,也砸在怀里小女孩柔软的发顶。她没有发出任何嚎啕大哭的声音,只有身体因为极力压抑而带来的剧烈颤抖,还有那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哽咽。

周围的几个妇女和安置点工作人员围着她,低声劝慰着,脸上都带着感同身受的心疼和无奈。

这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江枫的眼睛,刺得他眼眶瞬间发热。她独自背负了多少?又独自承受了多少?

“秀兰……”江枫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异常沙哑。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

听到他的声音,李秀兰猛地一颤,耸动的肩膀僵硬地停顿了一瞬。她没有立刻回头。

周围的人看到江枫,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空隙。

江枫走到她身边,缓缓地蹲了下来,与她平视。他看到她通红的双眼,里面布满了血丝,泪水冲刷着她脸上沾染的灰尘和药痕,留下几道清晰的沟壑。那眼神里,有崩溃后的无助,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种……终于看到依靠的、汹涌的委屈。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江枫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覆上她紧抱着孩子、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背。

那只冰凉、沾满污浊的手,在他温热的掌心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李秀兰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紧绷的身体彻底垮塌下来。她猛地松开紧紧抱着孩子的手(旁边一个妇女立刻小心地接过了沉睡的孩子),然后整个人如同离岸的鱼,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