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落马后,我被提拔为代镇长。
县组织部副部长递任命书时意味深长:“青川的担子不轻啊,要‘团结’同志,尤其是…老领导。”
新任秘书吴明偷偷塞给我纸条:王强的笔记本里,有副部长的代号。
食堂打饭师傅突然换了人,门口总停着陌生的黑色轿车。
陈建国拍着我肩膀说:“小江,以后就是你的舞台了。”他眼神幽邃。
李秀兰低声提醒:“当心,有人不想你查下去。”
深夜回家,我的车刹车突然失灵。扳手拧开油管,乳白色的液体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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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外,黑云压城。
一场酝酿了整日的暴雨终于撕开天幕,豆大的雨点狂猛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爆响,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急切地拍打、抓挠。窗外的景象被雨水粗暴地扭曲,远处的丘陵轮廓挣扎着晃动了几下,彻底消失在灰白色的雨帘之后。
会议室里,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油脂。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惨白的光线毫无生气地泼洒在长条形会议桌光滑的漆面上,映出几张神色各异、却又都笼罩在一种刻意营造的严肃之下的脸。几缕混着湿泥腥气的冷风,顽强地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在脚踝附近打着旋,带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寒意。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孙德彪端坐在主位上,他那张保养得宜、略显浮肿的脸上,此刻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庄重腔调,逐字逐句地宣读完那份关于青川镇新班子调整的红头文件。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一潭死水里。
“……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同意陈建国同志不再担任青川镇党委书记、镇长职务,改任镇人大主席……”
陈建国就坐在孙德彪左手边第一个位置,闻言眼皮微微垂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轻轻搁在桌面的右手食指,微不可察地蜷曲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像一棵被挪开了阳光的老树,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任命江枫同志,为青川镇党委委员、副书记,提名为青川镇镇长候选人……”
嗡鸣声似乎停顿了半秒。
所有的目光,无论含蓄的、探究的、审视的,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的,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江枫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坐在他斜对面的李秀兰,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嘴唇无声地抿紧,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面前那个空白的笔记本纸页,仿佛那上面刻着命运的密码。
江枫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冻结在四肢百骸。桌下,他的双手用力交握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却一片冰凉。代镇长。主持镇政府全面工作。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猛地一缩。王强那桩未查清的案子血淋淋地悬在心头,像一块巨大的阴影,瞬间压倒了职务变动带来的那一点点虚幻的喜悦。
“……希望江枫同志,在新的岗位上,不负重托,锐意进取……”孙德彪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仍在继续。
终于,冗长的文件宣读完毕。孙德彪放下文件,清了清嗓子,脸上竟奇迹般地挤出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公式化的笑意。他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朝着江枫的方向踱步过来。
“江枫同志,”孙德彪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富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年轻有为啊!组织上对你,寄予厚望。”
他那只保养得白皙、指节圆润的手伸了过来。江枫立刻起身,伸手相握。孙德彪的手掌宽厚、干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挣脱的力道。
那只手紧紧攥着江枫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更像是一种钳制而非礼节。孙德彪微微倾身,那张浮肿的脸贴近了几分,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深处沉淀的,是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捉摸的警告。
“青川这片热土,历来是出经验、出干部的好地方,”孙德彪的声音压得极低,粗粝得像砂纸打磨着生铁,只有近在咫尺的江枫能听清每一个字,“但水也深得很呐。这副担子,可一点也不轻。”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猛地扫向一旁默然端坐的陈建国,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尤其是……要懂得‘团结’各路同志!方方面面都要顾到!”
“团结”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近乎威胁的强调。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在陈建国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重新聚焦在江枫脸上,浓重的暗示如同实质般压在江枫肩头。
“特别是,”孙德彪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要尊重、依靠老领导的经验和智慧嘛!”他捏着江枫的手又用力晃了晃,仿佛在传递某种秘而不宣的信号,“年轻人,前途无量,更要把路走稳、走正!你说是不是?”
那目光带着洞穿人心的寒意,几乎要在江枫脸上剜出个洞来。说完,孙德彪才缓缓松开了手,脸上瞬间又恢复了那种程式化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番令人心惊的低语从未发生。
江枫只觉得被他握过的手骨隐隐作痛,那冰冷黏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紧:“是,感谢孙部长提醒。我一定……团结同志,虚心学习,把工作做好。”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那块被烫烙的位置,正在丝丝缕缕地渗着寒意。
孙德彪似乎满意于江枫迅速调整过来的姿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口,结束了这场暗流汹涌的简短任命仪式。随行的县委干部们也纷纷起身,簇拥着他离开。厚重的会议室木门在孙德彪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雨声,也仿佛隔绝了这个小小房间里刚刚发生的、秘而不宣的交锋。
室内短暂的沉寂被打破了。镇里的干部们陆续站起来,脸上堆着或真诚或客套的笑容,纷纷围拢过来,向江枫和陈建国道贺。场面上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江镇长,恭喜恭喜!年轻有为,以后可要带领我们青川大发展啊!”
“陈主席,您老德高望重,以后人大工作还要您多把关!”
“恭喜恭喜!”
江枫一一应酬着,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说着“感谢组织信任”、“离不开大家支持”之类的套话,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敏锐地捕捉着陈建国的动向。
陈建国脸上挂着温和从容的微笑,和众人寒暄着,那份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孙德彪那充满警示的目光不过是一阵微风拂面。他耐心地回应着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甚至主动拍了拍几个老下属的肩膀,声音洪亮而坦然:“好啊,好啊!组织安排,我服从!以后好好配合江镇长工作。”那份姿态,完美得无懈可击。
寒暄的人群逐渐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江枫和陈建国寥寥数人。陈建国这才踱步到江枫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长者般的笑容。
他伸出厚实的手掌,有力地拍了拍江枫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近和勉励。“小江啊,”陈建国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如同窖藏多年的老酒,“好!好!好啊!”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都拍在江枫肩上,力道不轻,“以后啊,就是我们年轻人的舞台啦!”他微微眯起眼,那双历尽沧桑、沉淀了太多东西的眼睛里,幽邃的光一闪而过,快得像幻觉。“江湖风波急,行至水穷处……总有路可走。”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像一句古老的箴言随风飘过。
江枫心头猛地一跳。“行至水穷处”?这哪里是单纯的鼓励,分明是在暗示前路的艰难。他面上保持着恭敬谦逊的笑容:“陈主席是老领导,经验丰富,以后还需要您多扶持、多把关。”他微微欠身,目光坦然地对上陈建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陈建国脸上笑意更深,大手又在江枫肩上重重一拍:“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发挥点余热。需要我这老头子协调什么,跑跑腿,尽管开口!”他朗声笑起来,笑声洪亮,但在江枫听来,却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感,“饭还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稳!你先熟悉起来,遇到难处,实在扛不住……”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利,“要不要我……去县里给你活动活动?”
“活动活动”?江枫心头的警铃瞬间大作。孙德彪那冰冷的警告和陈建国这突如其来的“热心”,像两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他连忙摆手,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不用不用!陈主席您太关心了!这点担子都挑不起来,怎么对得起组织的信任?您已经帮衬太多了,哪能再劳烦您。”他刻意把姿态放得很低。
“哈哈,好!有这份担当就好!”陈建国又重重拍了他一下,力道大得让江枫身形微微一晃,“那就放手去干!我等着看你大展拳脚!”他爽朗地笑着,不再多言,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杯,踱着方步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个似乎毫无负担的背影。
江枫站在原地,肩头被拍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几分力道带来的酸麻感。他看着陈建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笑容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只剩下眉宇间一片凝重。那句“活动活动”,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见底。
纷扰散去,江枫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饭菜的热气和嘈杂的交谈声。江枫端着打好饭菜的不锈钢餐盘,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最里面那张靠窗的安静桌子。他端着餐盘走过去,在李秀兰对面坐下。
李秀兰正低着头,小口地喝着碗里的冬瓜汤,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听到动静,她才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和斜织的雨线,也映着江枫脸上尚未褪尽的紧绷感。她的眼神深处,凝结着一种江枫从未见过的沉重忧虑,像化不开的浓墨。
“恭喜了,江镇长。”李秀兰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嘈杂吞噬,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他,目光沉沉地压在他脸上。
江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有些发蔫的青菜,低声回应:“有什么好恭喜的。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抬起头,迎上李秀兰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沉重让他心底那份不安再次翻涌起来。
李秀兰没有接他关于“架在火上烤”的话头,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流摩擦的声音:“你看见孙副部长看陈主席那个眼神了吗?”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周围没有引起注意,“还有他最后跟你,”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模仿着孙德彪口型,“‘团结’……尤其是老领导?”她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如同耳语,“这不是提醒,这是警告!江枫,当心点,有人……根本不想让你再查下去。”
她用的是“再查下去”!李秀兰无疑也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那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谋气味。江枫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有些发白。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李秀兰一眼。那份沉甸甸的默契和无声的警报,在两人之间流转。
就在这时,食堂打饭窗口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和几句压低的抱怨。
“哎?老赵师傅今天没来?”
“换人了?这新来的手抖得厉害,肉都给抖光了!”
“是啊,新面孔,以前没见过……”
江枫和李秀兰同时循声望去。果然,那个站在菜盆后面,穿着油腻白色工作服挥舞着大勺的,不再是熟识的老赵师傅那张总是笑呵呵的圆脸。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大约四十多岁、面色黝黑、表情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他动作明显生疏僵硬,眼神躲闪,似乎刻意回避着与任何食客的对视。
江枫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个熟识的食堂师傅,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日子,无声无息地被替换掉了?这绝非巧合!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李秀兰也不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沉默笼罩着两人,食堂里喧闹的人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的不止是饭菜的味道,还有一种冰冷潮湿、如同蛇信般的不安,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午餐在压抑的沉默中结束。江枫和李秀兰各自收拾餐盘起身离开。就在江枫走到食堂门口,准备掀开那厚重的塑料挡风帘时,身后传来一个年轻但刻意压低的声音。
“江……江镇长?”
江枫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是刚调来不久、在党政办整理文件的年轻干事吴明。小伙子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眼神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才疾步上前两步。
“江镇长,这个……这个落在您会议室座位旁边的椅子缝里了,”吴明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同时迅速将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边缘有些磨损的便笺纸塞进了江枫的手心,“像是……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说完,不等江枫反应,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低头匆匆离开了食堂。
江枫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里那张小小的、带着吴明体温的纸片。他面上不动声色,对着吴明离开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手指却悄悄将那纸片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没有立刻去看,强压下立刻展开的冲动,径直走出了食堂。
外面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江枫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快步走到办公楼侧面一个僻静的、被几棵高大香樟树遮掩的工具房墙角。雨水顺着香樟树墨绿的叶片滴滴答答地落下,敲打着下方的水泥地面,形成一小片一小片破碎的水洼。
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迅速摊开掌心。那张小小的便笺纸被雨水和汗水浸润得有些绵软。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它。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用一种略显潦草、仿佛在极度紧张状态下匆匆涂写的笔迹写了一行字:
王强记事本泄露页。代号关联人:孙(疑似)。
字迹的末端,墨迹被水晕开了一小块,显得仓促而混乱。“孙(疑似)”?江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握着纸条的手指变得僵硬冰凉。吴明那紧张不安的神态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孙德彪!那个刚刚拍着他肩膀,用冰冷的眼神和充满威胁的话语“勉励”他的组织部副部长!难道……难道王强笔记本里那几条隐秘的、指向更高层的线索,其中一条竟直指孙德彪?所以孙德彪今天那诡异的警告,那非要强调“团结”老领导的眼神……背后藏着的是如此见不得光的勾当?吴明冒这么大的风险传递这个信息,可信度有多高?他又是从哪里弄到的这张疑似泄露页?
无数念头如同冰雹般砸进脑海,砸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着纸条上那个被水晕开的“孙”字,只觉得这个姓氏此刻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将纸条再次死死攥紧,仿佛要捏碎那上面骇人的信息。雨水顺着额发淌下,划过冰冷的脸颊,提醒着他身处的这个风雨飘摇的位置。他深吸了一口潮湿阴冷的空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思绪。必须冷静!现在任何一丝异常的慌乱,都可能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他迅速将那小小纸片重新折叠好,紧紧攥在手心,然后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让表情恢复一贯的平静,转身朝着办公楼走去。每一步踏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都像踩在布满陷阱的薄冰之上。
整个下午,江枫强迫自己埋首于文件堆里,竭力维持着新任“代镇长”该有的工作状态。初步熟悉工作流程,听取各个分管口负责人的简要汇报,翻阅堆积的待处理事项……繁琐的事务像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疑云。然而,孙德彪冰冷的目光、陈建国深不可测的话语、李秀兰忧虑的提醒、食堂陌生的面孔、还有口袋里那张如同烙铁般的纸条……这些破碎的线索如同无声的暗流,在他脑海深处汹涌奔突,寻找着相互勾连的缝隙。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暮色四合,将青川镇笼罩在一片湿润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灰蓝之中。政府大院里渐渐安静下来。
江枫疲惫地合上面前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楼下政府大院门口。只一眼,他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了深色的防晒膜,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静静泊在斜对面街道的树荫之下。车子没有熄火,尾灯在昏暗的光线里散发着两点微弱的红光。
这辆车……中午他来上班时,似乎就隐约见过类似的黑影停在不远处!当时并未留心,以为是哪个单位办事的临时停车。此刻,在傍晚的寂静中,这辆悄无声息、如同幽灵般的黑车,散发着强烈的、令人心悸的窥伺感!
江枫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凉意顺着脊柱蔓延开。他不动声色地拉上了办公室的百叶窗,将自己隔绝在观察者的视线之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他拿起座机话筒,拨通了司机小张的号码,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小张,今天不用送了,我自己开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