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像血一样红,压得我喘不过气。
直到儿子用指甲蘸着漆胡乱画出的彩虹,突然在网上爆红。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递来合同时笑着说:“买断你儿子的未来,开个价。”
我撕碎合同那晚,工坊被封了,孩子病倒了,全网都在骂我消费亲子。
可我们三代人守着的漆艺绝活,终究磨出了一件他们永远仿不来的东西——当记者冲进发布会时,我抚过屏风上流转的贝壳光,听见自己说:“这才是我的孩子该有的新生。”
1
账单又来了。
像红色的催命符。
压在桌子玻璃板下面,已经铺满了桌子。
我捏了捏眉心,工坊里大漆和松香的味道,今天闻起来格外苦涩。
“心姐,”小徒弟阿明探头进来,声音发虚,“房东刚又来电话了……”
“知道了。”我打断他,“跟他说,下周一,一定。”
阿明缩回头去。
我听见外面传来陈伯打磨胚子的声音,沙,沙,沙。缓慢,又固执。
像我们这个快要喘不过气的工坊。
乐乐就是在这时候跑进来的。
他小脸蹭了几道红漆,像只小花猫。
举着一块小木板,献宝一样递到我面前。
“妈妈,看!花花!”
那是我裁废的料子。
上面被他用指甲,蘸着不知道哪里刮来的各色漆料,划拉出一片歪歪扭扭的图案。
色彩大胆得惊人。
红配绿,竟然不土,透着一种野性的生命力。
“好看。”我摸摸他的头,心里酸得更厉害。
他的童年,只有这些废料和油漆味。
我把他抱到一边的小凳子上。
“乐乐乖,自己玩,妈妈还要算账。”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蹲下去继续摆弄他的“宝贝”。
门口风铃响了。
苏曼踩着高跟鞋进来,一身都市精英的气场,跟我们这破旧工坊格格不入。
“哎哟我的沈大小姐,你这儿真是……百年如一日啊。”她皱着鼻子,还是熟门熟路地绕过地上的工具。
“你怎么来了?”我没什么力气招呼她。
“来看看你和小祖宗呗。”她一眼看到乐乐,“哟,这是谁家的小艺术家啊?”
她蹲下去,拿出手机就对乐乐和他的“作品”咔咔几张。
“我们乐乐真棒,这色彩感绝了!发我朋友圈炫炫!”
我没在意。
心思全在那堆红色账单上。
账上的数字,像山一样压着我。
工人的工资,房租,材料的尾款……
爸爸,我好像……快守不住了。
2
苏曼的手机突然开始疯了一样震动。
一条,两条,十条,一百条……
微信提示音密集得吓人。
我疑惑地看着她。
苏曼的尖叫差点刺破我耳膜。
“沈心!爆了!爆了啊!”
“什么爆了?”我被吵得头疼。
“乐乐!是乐乐啊!”她直接把手机塞我眼前。
是她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下面密密麻麻全是留言。
“天!这是谁画的?求介绍!”
“色彩太有冲击力了!小朋友是天才吗?”
“这作品卖不卖?我出三千!”
“三千五!求联系方式!”
我愣住了。
脑子里嗡嗡的。
低头看看还在胡乱涂鸦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