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先生笑着道谢,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平安符,忽然道:“这绣工真雅致,倒让我想起家传的一方绣帕,针脚与这有些相似。”

苏瑶心头微动,刚要开口,门外却冲进来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沈先生的腿喊“爹爹”。小姑娘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鬓边别着一朵半白半粉的花,正是小庙旁那株奇花的模样。

“这是小女,名叫念安。”沈先生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念安……”苏瑶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封信里的“勿念”,眼眶微微发热。

自那以后,沈先生成了杂货铺的常客。有时会带着念安来买些糖果,有时会和林风聊几句农事,苏瑶则常教念安绣些简单的花样。念安的手指格外灵巧,绣出的小花竟与画像上那位姑娘绣的如出一辙。

一日午后,念安在铺子里玩,不小心碰倒了货架上的木匣子,里面的信纸散落一地。她捡起一张,指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念:“过……过鬼门关……”

沈先生走过来,捡起信纸细看,忽然怔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小香囊,打开来,里面竟是半块磨损的玉佩,与林风珍藏的那半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玉佩……”沈先生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说当年有位先祖过鬼门关时遗失了另一半,嘱咐后人一定要寻回来。”

林风望着他,又看了看念安鬓边的花,忽然明白了老妇人说的“缘分跟着轮回走”是什么意思。那位士兵的执念,那位姑娘的等待,原来从未消散,只是化作了血脉里的牵绊,在百年后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这天晚上,林风和苏瑶又去了山坡。长明灯的光映着新添的两双脚印,沈先生带着念安刚来过,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奇花。

“他们终于等到了。”苏瑶靠在林风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风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眼角,温柔得如同初见。他想起鬼门关里的惊魂,想起老槐树下的布包,想起那些跨越百年的信与玉佩,忽然明白,所谓的鬼门关,从来不是阴阳两隔的界限,而是困住执念的牢笼。当爱与等待终于有了归宿,再深的黑暗,也会被岁月里的微光照亮。

回去的路上,念安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像一串银铃。林风握紧苏瑶的手,脚下的路铺满月光,长而安稳。那些关于鬼门关的故事,终究成了青山镇岁月里的一抹剪影,被风轻轻吹过,留下的,是跨越时光的温柔与圆满。

念安长到十岁那年,青山镇来了个说书先生,在老槐树下支起一张小桌,每日午后讲些神鬼故事。孩子们围着他听得入迷,其中最着迷的便是念安。

这日,先生讲到“鬼门关前有情人”,说百年前有位姑娘在关前苦等心上人,最终魂魄不散,困于关内。念安听得眼睛发亮,扯着沈先生的衣角问:“爹爹,那后来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沈先生望向不远处的杂货铺,林风正帮苏瑶整理货架,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化不开的糖。他笑着揉了揉念安的头发:“后来啊,有人帮他们解开了心结,他们便在另一个地方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