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稳的日子过了半年,林风却开始频繁地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总有一片茫茫雪原,他穿着不属于自己的铠甲,怀里揣着半块玉佩,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身后是震天的厮杀声,身前是隐约可见的关隘——竟和鬼门关那扇石门有几分相似。
他每次从梦中惊醒,都会摸到后背沁出的冷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苏瑶察觉他日渐憔悴,眼窝下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便拉着他去寻那位老妇人。
老槐树下的石凳空着,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邻居说,老妇人半月前就搬走了,临走时留下个木匣子,说是等林风来取。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字迹潦草却有力,是百年前那位应征入伍的士兵写的。信里断断续续记着行军的艰苦,记着对家乡姑娘的思念,最后一封信停在过鬼门关的前一夜——“明日将过此关,传闻凶险,若我不归,勿念,勿等。”
信纸末尾,压着一张小小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眼弯弯,竟和苏瑶有七分相似。
林风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那些破碎的梦境突然变得清晰。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士兵在雪地里行军的模样,能感受到他握着半块玉佩时的滚烫心意,也能体会到他写下“勿等”二字时的决绝与不舍。
“原来……”苏瑶轻声道,指尖拂过画像上女子的脸颊,“他不是不回来,是回不来了。”
那天晚上,林风没有再做噩梦。他梦见雪原上的风停了,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朝着他笑,然后转身走向光亮处,怀里的半块玉佩与他腰间的那半块遥遥相对,最终化作一道暖光,消散在晨曦里。
数月后,青山镇要修一条新路,恰好经过那片森林。施工队挖到深处时,发现了两具相拥的骸骨,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骨间,紧紧攥着半块玉佩。
林风和苏瑶闻讯赶来,将两具骸骨合葬在小庙旁的山坡上,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只放了一盏长明灯。苏瑶将那叠信纸烧成灰烬,混着泥土埋在墓前,轻声说:“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风吹过山坡,带来青草的气息。小庙里的神像依旧静静伫立,油灯的光晕温暖而绵长,仿佛在守护着跨越百年的约定。
回去的路上,林风握紧苏瑶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他们知道,那些关于鬼门关的惊魂记忆,终究会被岁月磨成温柔的印记,而他们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
又是一年月圆,林风和苏瑶提着一盏新制的莲花灯,再次来到小庙旁的山坡。长明灯的光晕在夜色里轻轻摇晃,墓碑前的青草已长得齐膝,风过时,沙沙作响,像极了低低的絮语。
苏瑶蹲下身,细心地拂去墓碑上的薄尘,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忽然想起老妇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执念了了,怨气自散,可缘分这东西,是会跟着轮回走的。”
她转头看向林风,他正将莲花灯放在墓前,烛火映着他的侧脸,温和得像百年前那位士兵画像里的眉眼。不知从何时起,林风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竟与画像上的士兵有了几分重合。
“你说,他们现在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像我们这样散步?”苏瑶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