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门楼上挂着「紫砂世家」的木匾,木匾上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纹,木纹里还嵌着细小的泥粒——那是常年被紫砂粉尘覆盖的痕迹,用指甲抠都抠不下来。

推开院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老人的叹息,又像是在诉说多年的孤独。

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枇杷树,树干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树皮上还留着当年刻的「望山」二字,是苏望山年轻时刻的,如今已经长得很深,和树干融为一体。

树枝上还挂着一个老旧的鸟笼,竹制的,笼门敞开着,笼底积着厚厚的鸟粪,已经发黑变硬,旁边还挂着个小小的铜铃铛,风一吹,发出「叮铃」的轻响,像是在召唤主人。

树下堆着几摞紫砂泥料,用粗布盖着,布上长着一层淡绿的霉斑,泥料的颜色有深有浅,深的像栗子壳,浅的像淡紫色的云,显然是不同种类的,其中一摞的颜色和云纹秘色壶一致,应该是秘色泥的原料——紫金土混合高岭土,还带着黄龙山特有的山土气息。

「祖父失踪后,家里人就搬去城里了,祖宅一直空着,只有每年清明回来打扫一次,这些泥料是祖父当年剩下的,奶奶舍不得扔,就一直堆在这里。」

苏杏雨打开阁楼的门,门是木质的,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福」字,是民国时期的印刷品,「福」字的边角已经卷了,上面还留着一个小小的指印,像是小孩子按的,指印边缘还能看出淡淡的奶渍。

「这是我爹小时候按的,当年他才三岁,看见奶奶贴福字,就非要按一下,结果把奶渍蹭上去了,祖父还笑他。

「把福气都沾上奶味了」。」

阁楼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屋顶是斜的,最高处也只能勉强站直,矮的地方需要弯腰。

角落里放着一个老式樟木箱,箱子是深褐色的,表面有一层包浆,亮得能映出人影,箱盖敞开着,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还留着紫砂壶的印记,印记边缘有些模糊,显然壶在里面放了很久,绒布都被压出了痕迹。

箱子的锁是黄铜的,锁芯上还留着钥匙转动的痕迹,像是最近被打开过。

沈砚之蹲下身,仔细检查樟木箱——箱底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划痕是横向的,长度和紫砂壶的宽度一致,像是被硬物拖动过。

划痕里沾着一点淡褐色的泥渍,和紫砂壶的泥料颜色一致,泥渍已经干透,嵌在木纹里,用手指蹭了蹭,泥渍很硬,需要用指甲才能刮下一点。刮下来的泥粒放在手心,还能闻到淡淡的陶土味。

「这划痕像是壶在箱子里滑动造成的,而且泥渍很新,应该是最近半年内留下的。可能有人动过箱子,想把壶拿走,又因为某种原因放了回来——或许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被人发现了。」

他又看向阁楼的地板,地板是松木做的,已经有些变形,缝隙里还嵌着细小的泥粒。在墙角发现一块松动的木板,木板边缘有撬动的痕迹,撬痕很新,应该是最近几周内留下的。

他用手轻轻一掀,木板「啪」地一声翻了过来,下面是个黑漆漆的暗格。暗格不大,只有书本大小,里面铺着油纸,油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放着一个泛黄的账本,还有半块烧焦的纸,以及一枚小小的紫砂印章,旁边还放着一根小小的铜钥匙,钥匙上刻着「望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