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端起老者递来的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疑惑:
「陈老板是做古董生意的,眼光不会差,怎么会轻易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
老者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的木纹。
「陈老板说,那挑货郎拿出镜子时,他看见镜面上映出的自己,竟长了双女人的眼睛,当时就觉得邪门,可架不住这镜子是苏氏的真品,还是咬牙收了。」
结果昨晚出事了。」
老者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昨晚陈老板在书房对着镜子梳头,他老婆隔着门听见他突然大叫一声,推门进去时,看见陈老板倒在地上,额头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而那面双鱼镜掉在旁边,镜面朝上,映着天花板的纹路,可陈老板说。
他刚才看见镜里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梳着民国时期的发髻,手背上爬着和镜沿铜锈一样的绿斑,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泥,那女人就那么盯着他,嘴角还往上翘,像是在笑。」
沈砚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水晃出几滴,落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陈老板现在在哪?」
「今早我去他店里,发现没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
老者从抽屉里摸出张泛黄的报纸,纸张脆得一碰就掉渣。
「后来我去他家找,保姆说昨晚听见他屋里传来镜子摔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声,她想去敲门,却听见陈老板说。
「别过来,别跟着我」」
之后就没动静了。
今早保姆发现门没锁,进去一看,屋里没人,只有满地的碎镜片,还有这张报纸。」
沈砚之接过报纸,标题是。
「胭脂巷苏氏灭门案」。
印在 1927 年的《苏州民报》头版,字体已经模糊,但仍能看清大致内容。
报道说,
民国十六年五月初七夜里,胭脂巷苏家突然遭遇灭门,全家五口人无一幸免,现场只留下一面青铜镜,镜面上沾着血迹。
报纸配着张模糊的照片——穿旗装的女人跪在青石板上,怀里抱着的青铜镜,正是沈砚之眼前这面双鱼镜,连中央的双鱼戏莲玉雕都一模一样。
「胭脂巷……」
沈砚之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十年前做苏州古巷调研时见过,只是那地方早在十年前就拆了,现在只剩一片待建的工地。
「苏家为什么会遭遇灭门?」
「报道没说清楚,只说是仇杀。」
老者摇了摇头。
「不过圈子里有个传说,说苏家的铜镜里藏着秘密,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还能让人实现愿望,但代价是要拿血来换。
当年很多人都想得到苏家的铜镜,会不会是有人为了抢镜子,才下了杀手?」
沈砚之将报纸叠好,放进随身的公文包,又拿起那面双鱼镜,仔细检查镜沿的铜锈。
他用指尖刮了点锈迹,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铜锈特有的腥味,还隐约有股淡淡的土腥味,像是埋在地下很久的东西。
「这镜子我得带走,去陈老板家看看。」
老者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沈先生,你可得小心,这镜子邪门得很,别像陈老板一样……」
沈砚之没再多说,把镜子放进丝绒盒子里,揣进怀里,撑着油纸伞走进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