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小梅急得快要哭出来,“我昨晚起夜,看见……看见潭边有个穿红袄子的影子,朝着学校这边望!俺奶说,那就是水鬼娘!她娃以前淹死了,她就要找别的娃下去陪她娃!以前淹死的,都是不认识路的货郎或者像你这样的外乡人!你快跑吧!”
说完,她不等我反应,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掉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暮色四合,远山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仿佛真的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河底淤泥般的腥气。
3 腥气
赵小梅的警告,像一块石头投进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我不断告诉自己,这是迷信,是巧合,是山区封闭环境下的集体心理暗示。我一个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师范生,怎么能信这些?
但有些事情,开始变得无法解释。
首先是那股河腥气。它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尤其是夜里。不是那种鱼塘或水边的清新水汽,而是带着腐烂味道的、阴冷的腥气,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淤泥里翻腾上来的。我仔细检查过房间每个角落,甚至床底下,什么都没有。可一到晚上,特别是夜深人静时,那味道就幽幽地飘出来,萦绕在枕边,让我难以入睡。
其次是我的睡眠。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水,我在水里挣扎,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女人在不远处看着我,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她在笑,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我拼命想游开,身体却像被水草缠住一样沉重。
白天上课时,我常常精神恍惚,黑眼圈越来越重。孩子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看我的眼神带着担忧和一丝畏惧。
赵支书也找过我一次,拐弯抹角地问我是不是住不习惯,是不是太累了。我勉强应付过去,没提水鬼的事,我知道他也不会信,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深谈。
恐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
4 红影
事情在一個週末的夜晚,达到了顶峰。
那天晚上,我在煤油灯下批改学生们的作文,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里的夜显得格外寂静。改到一半,脖子有些酸,我抬起头,无意中望向窗外。
我的窗户正对着学校后面的空地,再远处,就是那片黑黢黢的山崖和深潭的方向。
雨幕中,空地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我心头一紧,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真的有人!而且……是个穿着鲜红袄子的女人!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紧贴在苍白的脸上。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雨里,一动不动,面朝着我的窗户。
隔着雨帘和黑暗,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正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笑容!
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到天灵盖!手里的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是幻觉吗?还是……
就在这时,那个红袄女人,抬起了手,朝着我的方向,轻轻招了招。然后,一个飘忽不定、带着湿漉漉回音的女人声音,清晰地穿透雨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先生……有学问的先生……下来……下来陪我娃认字儿吧……他一个人……孤单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