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不是滋味，狗脑袋耷拉了下去。生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讲道理，有追求，只是稍微有点内向的体面人，合着在邻居眼里，我是个斤斤计较，不苟言笑，不合群的讨厌鬼？
“别往心里去，”巴克温和的思维传来，试图安慰我，“每个人类都有缺点，就像每只狗都会偶尔忍不住去翻垃圾桶一样，很正常。”
“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沮丧地想，感觉狗生（哦不，是死后狗生）一片灰暗。
傍晚时分，我的上司大卫居然也来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陈是我们公司的骨干啊！天妒英才！这是公司的重大损失！”
我心里刚稍微暖和一点，就听到他趁着没旁人，对另一个同来的同事低声说：“唉，就是脾气太倔，听不进意见。他手头那几个项目还挺麻烦的，得找人赶紧接手。”
我的心沉到了狗肚子底。原来在上司眼里，我的价值仅限于那几个麻烦的项目？
最让我受伤的，狗的听觉实在太厉害了，我竟然能越过几道墙壁，听到秦莎和她最好的闺蜜通电话。
“我会想他的，但说实话，这两年我们的话越来越少了，”秦莎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疲惫，“他整天忙工作，回家就累得不想说话，有时候我觉得，还没跟隔壁的巴克在一起的时间多，至少巴克还会对我摇尾巴……”
我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我们的婚姻，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一直以为只是正常的、夫妻间的平淡期！我以为我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这个家！
“呃，邻居先生，你还好吗？”巴克担心地问，“你的情绪波动好大，你试试咬一下拖鞋，我情绪不好时，咬拖鞋就能开心。”
“咬拖鞋？随便你吧。”我万念俱灰地想，“反正我活着是个笑话，死了也是个笑话。”
那天晚上，林阿姨大概看巴克一直有点蔫蔫的，破例允许我（巴克）进了卧室，睡在床边的地毯上。
我趴在那里，闻着房间里陌生的气息，心里五味杂陈。透过巴克的耳朵，我能听到隔壁我家隐约传来的动静，秦莎大概还没睡。
“人类的情感很复杂，不像我们狗。”巴克的思维轻轻的，像是在安慰我，“可以同时感到悲伤和……嗯……一点点解脱，就像既想追猫又怕被主人骂一样。”
我沉默着，第一次没有反驳他。或许这条狗懂得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为她感到难过，”巴克继续说，“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像以前还会笑着跟我打招呼。”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透过巴克的视角和感官，我或许能看到，听到，感受到许多我生前错过的真相。
而我这段奇妙旅程，似乎才刚刚开始——以一条我生前最害怕的金毛犬的形式。
林阿姨的闹钟准时在早晨六点半响起。
对于习惯了睡到七点半，再匆忙洗漱赶地铁的我来说，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我（在巴克的身体里）下意识地想用人类的方式呻吟一声，结果发出的是一声沉闷的、带着睡意的“呜……”
“早上好，邻居先生！”巴克的思维却活力十足，像个充满电的太阳能玩具，“该起床了！早晨的空气最好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