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慌忙爬下梯子,楼下的艾草味更浓了。门口的石狮子眼窝积了黑泥,像两滴化不开的墨,正顺着狮身往下流。林砚蹲下来想擦,手刚碰到黑泥,桌上的祖训册“哗啦”滑到地上,一张黄纸掉出来——是忌辰贴,朱砂写着“壬寅年寒露,苏玉忌辰”,中间的“寒”字像火印,指尖刚碰,瞬间焦黑。

“滴答。”一缕青布丝落在肩窝,凉得像冰。林砚抬头,阁楼梁上垂着好几缕,轻飘飘的,一摸就碎。东墙柜的铜环突然转了半圈,柜缝里飘出当归味,和爷爷钥匙上的药渣味一模一样。

“阿婆!”她冲着门外喊,陈阿婆跑进来,看见黑泥和青布丝,脸瞬间白了:“傻丫头!这是第二次违训!”林砚攥着忌辰贴,突然敢问了:“阿婆,姑婆到底怎么了?”

陈阿婆别过脸,声音发颤:“她想拆祖训的锁,没成,把自己嵌进东墙里了。”

可林砚不信。她借着台灯光逐页摸祖训册,在“丑时后禁晒艾草于西窗”旁,摸到纸页反面的凸起——是指甲刻的小字:“薄荷三钱、艾叶五钱,戌时熏柜,影不伤人。”

这是姑婆的字。

她去药市买薄荷和艾叶,药农盯着她手腕的青布巾笑:“这和三年前苏药师戴的一样!她也来买过这两样,说要熏东西,还问我要三十年的当归根。”

当归根?林砚心里一震,没敢接话。

戌时的钟声刚响,她把碾碎的薄荷艾叶倒进姑婆的陶碗,点燃的瞬间,青烟裹着凉苦气往东墙柜飘。铜环“咔嗒”转了半圈,柜门开缝,里面躺着支银簪,簪头刻着极小的“玉”字。

林砚伸手去拿,青烟突然变浓,所有药柜“砰砰”开合,当归、甘草的碎末飞得到处都是。她蹲在地上咳,看见镜面柜台里的影子清晰了——梳着发髻,簪着同款银簪,正对着本摊开的药方流泪。

“姑婆!”她喊出声,影子却突然消失,东墙柜“砰”地关上,青布巾碎成丝,飘进陶碗里。

檐角的铜铃急促地响,像在警告。林砚攥着银簪,指节发白——三次违训了,她没嵌进墙里,姑婆也没。陈阿婆说的是假的。

半夜,门被推开了。陈阿婆攥着个布包,手还在抖:“这是你姑婆留的,藏在米缸三年了。”

布包里是张药方,姑婆的字迹:“唤影定神方:薄荷三钱,艾叶五钱,当归根一两,水三碗煮一碗,戌时前饮半盏,余者熏柜。当归根需挖后院三十年生之株,茎叶带露者佳;熏时以青布巾覆柜,引影附丝。”

陈阿婆袖口沾着青布丝,和阁楼梁上的一样:“我每天都去后院浇当归,就等着你来。你姑婆没嵌进墙里,她被药灵困成影了,怕你急,才用青布丝递线索。”

天没亮,林砚跟着陈阿婆去后院。三十年的当归老株长得半人高,晨露挂在叶子上,亮晶晶的。她的铲子刚碰到泥土,东墙柜方向飘来一缕青布丝,沾着晨露落在叶尖,闪了闪。

檐角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清亮得像笑。

傍晚,当归根水煮好了,半盏下肚,暖意从心口散开。林砚把银簪、日记摆在东墙柜前,手腕上的青布巾解下来,覆在柜门上。陶碗里的薄荷艾叶冒着青烟,刚飘到柜前,青布巾突然鼓了起来,像有人在里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