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砚。”
是姑婆的声音,很轻,像薄荷味的风。
林砚抬头,镜面柜台里的影子慢慢显形,这次,脸清晰了——和照片里一样,嘴角有颗痣,和她眉尾的“认药痣”对称。姑婆手里拿着那本虫蛀的日记,翻到空白页,上面慢慢显出字:“祖训的核是药心,不是时辰。”
东墙柜“吱呀”全开了,里面没有药灵,只有半块刻着“苏”字的玉佩。姑婆的影子飘出来,摸了摸她手里的银簪:“这对簪子,本就该你一支。”
“姑婆,你怎么变回来?”林砚抓着她的青布衫,却摸不到实体。
姑婆笑了,指了指陶碗里的青烟:“薄荷通窍,艾叶驱浊,当归定神,三药同熏,药灵就安了。我不是影,是回春堂的药气,等你接了,我就成了。”
青烟绕着青布巾转了圈,慢慢融进东墙柜。姑婆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缕薄荷味的风,拂过林砚的发梢。
“好好守着回春堂。”
声音散了,东墙柜上的青布巾,突然变得完整。
陈阿婆端着薄荷水走进来,看见柜上的青布巾,笑出了眼泪:“她走了?”
林砚点头,摸了摸心口的银簪,簪头的“玉”字发烫。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晃,这次响得清亮,像姑婆当年教她认药材时的笑声。
铺子里的当归味很浓,混着薄荷的凉,是回春堂该有的味道。林砚翻开祖训册,在最后一页写下:“祖训非锁,药心为钥;守核破表,方得归处。”
窗外的石狮子眼窝,干干净净,再没积过黑泥。
2 回春堂异训(续)
林砚把祖训册压在柜台最下层时,指腹还能摸到最后一页自己写的那行字——“祖训非锁,药心为钥”。窗外的太阳刚爬过檐角,把东墙柜的影子拉得很长,柜上那方完整的青布巾,被晨光染成了淡金。
“砚丫头,当归切得再薄点!”陈阿婆端着刚晒好的薄荷走进来,围裙上沾着草屑,还是那身灰蓝色斜襟布衫。自那天姑婆的药气散后,她每天辰时准来,帮着晒药、碾粉,比自己守铺还上心。
林砚应着,把当归片摊在竹筛上。刀刃划过当归根时,她想起挖老株那天的晨露——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像姑婆最后拂过她发梢的风。现在这根被切成了片,每一片都带着棕褐色的纹理,是三十年光阴浸出来的药气。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个穿校服的半大孩子,攥着衣角怯生生的:“请问……有薄荷水吗?我奶奶说,以前苏药师总给过路人喝。”
林砚愣了愣,转身从陶壶里倒出一碗薄荷水——这陶壶是姑婆留下的,昨天刚煮了新的薄荷。孩子接过水,咕咚喝了两口,眼睛亮了:“和我奶奶说的一样!凉丝丝的,不苦!”
孩子走后,陈阿婆笑了:“这是邻村老王家的孙子,当年你姑婆救过他——误食毒草那回,就是用艾叶熏醒的。”
林砚摸着陶壶的纹路,突然想起姑婆日记里被虫蛀的那句“药是活的”。她转身去阁楼,把那半本日记找出来——之前虫蛀的空白页,竟慢慢显出淡褐色的字,是姑婆的笔迹:“药灵者,先祖护药之气也,非恶,需以同源药心引之。壬寅年寒露,吾以薄荷艾叶熏柜,未用当归定神,药灵乱,遂成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