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玲也闻到了,她冲进来,看到我的砚台,气得脸都白了,“这……这也是江若兰干的?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没说话。
我只是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那油腻的混合物,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是上好的猪油,还混着桂花味的饴糖。
这种东西,寻常学生宿舍可没有。
我慢慢地,用指甲刮着砚台里的污垢。
刮了很久,才刮下来薄薄一层。
何玲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明天就要大考了!没了笔墨,你怎么写文章?”
我把指甲上的油污蹭在废纸上,然后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平静地说:
“笔,我有。墨,我也有。”
“天不给我水,我就用我自己的血。”
“她们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考不成,那我偏要考个第一回来,给她们看。”
2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何玲看我眼下一片乌青,吓了一跳,“你一晚上没睡?”
我点点头,“嗯,刮砚台。”
我把那方被我用小刀一点点刮干净,又用皂角水反复清洗了十几遍的砚台递给她看。虽然石纹里还有些油渍的痕迹,但总算能用了。
何玲心疼得不行,“你这又是何苦,大不了跟夫子说,借一方砚台用就是了。”
我摇摇头,“不。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也是我的脸面。她们脏了我的砚台,我就得亲手把它洗干净。我要让她们知道,有些东西,她们脏不了。”
去考场的路上,我又碰到了江若兰。
她看起来容光焕发,显然昨晚睡得很好。看到我手里的砚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卓妹妹早啊,看你精神不太好,可要当心身体,别在考场上晕过去了才好。”她笑着说,语气里满是关切。
“多谢江师姐关心,我身体好得很,扛得住。”我回了她一个同样灿烂的微笑。
考场设在书院最大的讲堂“明德堂”里。
我们进去的时候,几位评委已经正襟危坐了。正中间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国子监闻老夫子。
闻老夫子大概六十多岁,山羊胡,三角眼,一脸的“天下女人都欠我钱”的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得人皮肤生疼。
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轻蔑。那种对女学生的,根深蒂固的瞧不起。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考题已经发下来了。
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风不止。
这个题目,可大可小,可深可浅。
可以写自然界的风,春风夏风秋风冬风。
可以写人世间的风,功名利禄,世事变迁。
也可以写内心的风,七情六欲,心潮起伏。
这是个好题目,也是个坏题目。写得好,就是千古名篇。写得不好,就是无病呻吟。
我看到江若兰拿到题目后,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看来,她提前知道考题了。
我开始磨墨。
昨晚刮干净的砚台,磨起来还是有点涩,不如以前顺滑。但我不在乎。
我爹的墨锭,混着昨晚我刮砚台时,不小心划破手指渗进去的一点血,磨出来的墨汁,比平时更黑,更浓。
我闭上眼,开始构思。